言不之帶著應寒歌來到客房之后,二話不說先摘了幕離。
幕離后面的她早已經滿頭大汗了,額發被汗水黏在額頭上,看來有幾分狼狽,但更多的卻是可愛。
至少應寒歌覺得此時此刻一邊脫靴子,一邊毫無形象用幕離給自己扇風的言不之,比剛剛在前廳侃侃而談、端莊自持的言不之,要可愛的多。
言不之一邊放松身體,一邊忍不住抱怨:“大家閨秀一天天說話做事都這么端著,就不累么?這才小半天的功夫,我已經覺得別扭死了。”
應寒歌拎起桌面上的茶壺,打開聞了聞里面的茶水,確認沒有什么問題之后,才倒了兩杯出來,一杯推到言不之面前,順便放里面放了一片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葉子。
言不之脫了靴子,赤著腳踩在地面上,總算感覺暑氣沒有那么重了。
看到自己面前這本飄了一片樹葉的水,言不之有些疑惑的看向應寒歌。
應寒歌笑了笑道:“試試?”
言不之端起水杯,小口的喝了一點。
“唔……好清涼,這是什么?”
應寒歌苦笑:“薄荷葉罷了,你連這個都沒見過?”雖然是他們南疆特有的一種植物,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東西,言不之就算沒有喝過,也應該聽說過吧。
言不之確實沒見過,在她生存過的世界,早就沒有植物了,但是薄荷葉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畢竟她也讀過書啊。
入口生涼,真是解暑佳品。
應寒歌看言不之眉眼彎彎的笑著,忽然覺得原來快樂可以如此簡單,他喜歡看她這樣真誠的笑容。
應寒歌也回以一個微笑,一邊笑一邊開口問道:“你說那六十萬擔糧草的事,是真的么?”
言不之搖搖頭道:“假的,那韓和泰只有十萬擔了。”
應寒歌好奇道:“那如果十三王爺去查,你的謊言豈不是就穿幫了?”
言不之笑了笑道:“放心好了,他什么也查不到。而查不到的真相,他就會選擇相信有墨玉扳指的我,而不是相信一面之詞的韓和泰。”
見應寒歌仍舊是一臉疑惑,言不之十分好心的解釋了幾句。
“那韓和泰是個貪官,貪官最怕的是什么?那就是別人發現他囤積的財物,怕身邊人將他的偽善揭穿,所以韓和泰究竟有多少糧草多少財物,他連自己兒子都沒輕易說過。這也就是意味著,無論十三王爺和晉王派人怎么查,必然都一無所獲,眾人都是一問三不知。”
應寒歌似乎明白了,他開口道:“正因為一問三不知,所以更顯得韓和泰可疑。似乎在故意隱瞞什么。”
言不之點點頭。
應寒歌笑道:“你還真是心細如塵,與你表面的樣子,不大一樣。”
言不之嘆口氣,起身走到窗戶,看了看外面不怎么樣的風景之后開口道:“如果能簡簡單單,誰有愿意處處算計呢?”
應寒歌感覺到言不之的情緒不太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開口道:“雖然快中秋了,可這秋老虎還沒過,天氣悶熱,我去找點降暑的東西給你。”順便去看看這府衙中的路要怎么走最合適,萬一東窗事發,他也好帶著言不之逃走。
言不之沒有拒絕,只是應寒歌走了之后,她便睡著了。
就在言不之睡覺的功夫,十三王和晉王二人來到了羅將軍暫住的客房。
晉王問向云丘侍衛:“這個男人就是那上官凌兒帶來的?他是何人?”
云丘點頭道:“回晉王殿下話,上官姑娘說不認得此人,只說是秦王殿下交給她照看的,說是很重要的人。”
十三王爺摸索著下巴,開口道:“十哥,要我看,這上官凌兒,應該是真的,你想想如果她是假冒的,又怎么會帶一個半死不活的拖油瓶在身邊,如果是假的,她肯定要考慮好萬一身份被揭穿,她需要全身而退,可帶著這么一個大塊頭男人,想要全身而退,怕是很難。再說了,她身上還有那墨玉扳指,那個東西做不了假。”
晉王眉頭緊鎖,其實他也已經信了那“上官凌兒”八成,只是那上官凌兒提出讓他們退出烏鹿城,他心中就覺得不舒坦。
晉王開口道:“一日沒見到九哥,她的話就不能全信,你看那韓和泰,都被你嚇得尿褲子了,不是還一口咬定只有十萬擔糧草么。”
十三王爺笑道:“十哥,這你就不知道了,他若不咬死了只有十萬擔,那他就是死,在死和尿褲子之間,他肯定選后者啊。不過十哥說的也對,我們是該謹慎些,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他隨行帶了不少人,甭管是威逼還是利誘,總會有那么一兩個說實話的,咱們等等消息便是。”
晉王點點頭,伸手要去拿掉羅將軍臉上的面具,可拿了半天都拿不下來。
晉王有些疑惑道:“這面具莫不是粘在臉上的?怎么拿不下?”
十三王爺聽到這話,也上前試了試,確實拿不下來,云丘見狀,也伸出手摸了摸,片刻后,云丘有些驚訝道:“王爺,晉王殿下,屬下……屬下可能知道他是誰了。”
二人齊刷刷看向云丘,這云丘是江湖出身,有很多江湖上的事情,要比他們這些做王爺的了解的多。
云丘指著羅將軍臉上的面具開口道:“這是鮫紗面具,五六年前在乾坤當鋪賣出去的,買了這鮫紗面具的人是……是當今南疆國師,應寒歌。”
“南疆國師?”兩位王爺齊聲驚呼。
云丘點點頭:“鮫紗面具可遇不可求,可以稱之為珍寶,它帶在臉上如無物,可以隨著人的臉型變化,最重要的是,誰帶上去的,誰才可以拿下來,旁人是無論如何也拿不下來的。”
十三王爺面露驚喜道:“九哥太厲害了,我沒還沒打算對南疆開戰,他竟然就能俘虜了南疆國師!等拿下北楚,南疆也就志在必得了。”
晉王抿了抿嘴,雖然他不想承認,可葉無銘的實力,確實令人折服。
晉王咬了咬牙,嘴硬的開口道:“就算他帶著鮫紗面具,也未必就是應寒歌吧,這面具就不能是別人給他帶上去的么?”
云丘回應道:“晉王此話有理,確實有這種可能,不過就算他不是應寒歌本人,也一定和應寒歌關系密切,據屬下所知,這鮫紗面具,價值十萬兩。”
晉王翻了個白眼:“十萬兩白銀而已,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寶貝。”
云丘尷尬的笑了笑道:“是十萬兩黃金。”
十三王爺十分沒有形象的噴了一口茶水,這么一個小小的玩意兒,竟然十萬兩黃金。這……
十三王爺磨著牙開口道:“這南疆國師還真是有錢啊。”一個動動嘴皮子的神棍,竟然比他這個刀口舔血的王爺還有錢,上哪說理去。
云丘笑道:“王爺,屬下看,這上官姑娘的身份,錯不了了。墨玉扳指,鮫紗面具,再加上她說那個圍城的計謀,這些都不是她一介女流能輕易得到和想到的。”
十三王爺點點頭也愈發相信那言不之就是上官凌兒沒錯了。
十三王爺促狹的笑著:“九哥當日離開,只說有私事要離開三個月,沒想到竟然是去找未來的九嫂嫂了,哈哈哈,真是千年的鐵樹也開了花啊。”
云丘跟著道:“屬下聽聞,藥王宗大小姐,容貌極美,堪比天人,若二位王爺還是不信,不妨看看她的樣子?”
“哎?這個好,這個好!”十三王爺表示十分有興趣。
晉王倒是興趣索然,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云丘看著晉王離開的背影,開口道:“王爺,若是我們按照上官姑娘的所言去做,怕是會得罪了晉王。”
十三王爺看著門口冷笑一聲道:“得罪?本王得罪的人還少么?我會怕他?!哼!”
次日晨。
次日一早,剛剛用過早飯的言不之,就聽到敲門聲,言不之連忙手忙腳亂的把幕離帶上,然后開口道:“請進。”
吱嘎一聲,房門被推開,門口站著應寒歌和云丘侍衛。
云丘十分恭敬的開口道:“上官姑娘,我家王爺命屬下前來,帶上官姑娘去認認那天機宗的道長。”
言不之點點頭,心道一聲,這帶路是假,監視是真。
盼只盼著那陸半仙和朱小胖,能激靈點。
言不之起身往外走,開口道:“有勞了。”
云丘點點頭,一邊領路一邊開口道:“昨日上官姑娘的計策極好,王爺經過一夜的思考今天早上已經決定,按照此法進行,現在已經開始動工砌墻挖戰壕了,大約兩三日,我們就要退出烏鹿城了,不知道上官姑娘要隨行,還是先去京城?”
言不之心中警鈴想了起來,云丘這句話,到處是坑。
第一這計策不是她想的,她不能被套進去。
第二她不能先一步去京城,暴露自己想要離開的心思,否則會引起懷疑。
言不之笑了笑開口道:“這哪里是我的計策,是王爺心有謀算。我既然來到了軍中,當然跟隨十三王爺一起,秦王殿下讓我在軍中等他啊。”
這是她昨天說過的話,好在她記性還不錯。
說謊最要命的并不是你的謊言能不能騙得了對方,而是你的謊言,能不能騙得了自己。能不能在旁人反復問出三次、四次乃至更多次的時候,你都能給出同樣的答案。
云丘聽完言不之的回話,微微一笑,似乎放下了心。
眾人沒走幾步就來到了一處院落,剛跨入大門,還沒有繞過照壁,言不之就聽見陸半仙哼哼哈兮的聲音,似乎在練什么功。
言不之松口氣,這底氣這么足,看來人確實沒事。
繞過照壁之后,走進院子,果然看到陸半仙在那似模似樣的打著奇怪的拳法,而朱小胖則坐在大樹下面的石桌旁,一口一口的吃著點心,喝著茶翹著腳,看起來愜意的不得了。
看到二人都紅光滿面,沒有受罪,還胖了一圈的模樣,言不之竟是有些喜極而泣的沖動。
真好。
陸半仙和朱小胖看到有人進來,二人都站起身應了過來。
云丘十分精明的沒有開口介紹,只默默站在一旁,看雙方的反映。
言不之抿了抿嘴唇,走向陸半仙緩緩行禮:“見過陸道長。”
陸半仙微微一愣,這……似乎還是頭一次有人恭敬的稱呼他為陸道長,一般都是陸半仙啊,陸神棍啊啥的。不過人家行禮他也不能不回,連忙回道:“貧道有禮了。這位姑娘是……”
不等陸半仙把話說完,言不之便緩緩拿下幕離,露著那張令天地都為之失色的臉。
其美貌令在場眾人,都忍不住屏息了一瞬。
哪怕是陸半仙這種早就不愛男女之事的方外人士,和朱小胖那樣沒開竅的小男孩,都被言不之的美貌驚艷了。
更別提一直想窺視“上官凌兒”容貌的云丘侍衛了。
云丘愣在原地,簡直挪不開眼,一瞬間甚至忘了自己今日前來的任務是什么了。
言不之笑了笑,對著陸半仙開口道:“陸道長不認得小女了么?清州府,小女不甚打翻了陸道長的七星玉羅盤,幸蒙道長不與追究。”
陸半仙聽完言不之的話,瞬間回過神來,清州府他是去過,可七星玉羅盤不是他的啊,是那個黑衣人的,而且打翻玉羅盤的人是上官凝,上官凝也不是這付容貌啊。
這是怎么回事?
陸半仙行走江湖多年,搞不清楚的情況不會輕易開口接話,他仔細看著言不之,片刻后頓時瞪大了眼睛,這……
言不之在云丘看不到的方向,對著陸半仙眨了一下眼。
陸半仙緊張的手心生了一層薄汗,不過表面卻愈發鎮定了。
陸半仙開口道:“原來是上官姑娘。”
聽到陸半仙這一句“上官姑娘”,言不之重重松口氣,心里給陸半仙點了個贊。
而應寒歌則是目瞪口呆,心想這言不之是怎么做到,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跟自己人串供的?
而云丘聽到這句話,徹底相信了言不之的一些列謊言,他現在急于去將此消息稟報給十三王爺,便開口告退了。
言不之見云丘走了,整個人才松口氣,謝天謝地,謝謝上官凝和上官凌兒都姓上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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