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凌王跨入第四境界，神絕必然暴漲，附近有點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去。

為了不被老凌王察覺，晉安自搭建起土伯廟后，便和千眼道君神像一起陷入靜默。

一人一邪神，不言不語，不用神識交流，也不施展神通監視外界動向。

清曦真人就自是不必說了，仍舊昏迷不醒中。

說起來，晉安和千眼道君神像化廟坑人，也不是頭一回了，此前在圍剿不老山時，這一人一邪神就曾冒充過二圣土地廟，坑殺過不老山壽元魔。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三回熟能生巧。

……一炷香……

……二炷香……

時間慢慢流逝，始終等不來老凌王進入土伯廟，又因為擔心泄露行蹤，沒有放出神識探查外界，土伯廟外的情況，是完全兩眼抓黑，一概不知。

晉安耐心等待，靜立不動。

千眼道君神像站累了，它所變幻的哪吒雙丸頭金童，朝晉安擠眉弄眼，眼神問詢晉安，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晉安變化的三目金童，不為所動。

又等了一會，哪吒頭金童開始扭動身子，這抓抓那抓抓，動來動去。

被三目金童瞪眼后，這才又老實下去。

可沒老實多久，哪吒頭金童像再次用問詢目光看向晉安，意思是老凌王到底還來不來，咱倆總不能一直像望夫石一樣這么站下去吧？

三目金童當作沒看到。

忽然，頭頂上方傳來雷鳴，土伯廟外風聲呼嘯，外面風云突變。

隨后有一股威壓降臨。

三目金童瞪一眼哪吒頭金童，不需要他警告，哪吒頭金童已經老實靜立不動。

土伯廟外有人影在徘徊，似乎廟外的人很謹慎，正在躊躇沉吟，這里怎么會有一座土伯廟，沒有急著進來。

隨著腳步聲走近，廟外的人走進土伯廟，正是老凌王。

老凌王的精氣神得到巨大升華，是一種肉眼可見的升華，肌體帶著神華，不再是皺褶枯竭，一呼一吸吐納間，口鼻有電蛇游走，身上的生命精元之氣溢滿，盛烈，十分燦爛。

就連雷法也是精粹到遠超以往程度。

還沒有元神出竅，就已有元神神異從肉身內溢滿出來，實力大增。

此前是隔著靈眼的遠遠觀望，現在近距離觀察下，徹底看清，老凌王的確是已經跨入第四境界。

想不到老凌王會是最早一批跨入第四境界，讓人意外，另眼相看。

老凌王目帶幾尺長電芒，渾身雷意潑灑，不管是肉身還是神魂都透著勃勃生機，就連每一顆念頭都能在虛空里撞出雷火星光。

陽間枷鎖剛被打破，這些剛原地舉霞突破的強者，還無法在短時間里做到對自身控制自如，所以所過之處都可以看到能量風暴溢滿出來。

看著老凌王念頭在虛空劈裂出一道道閃電，可以想見，老凌王面對土伯廟，此時心中必然是疑心重重，正有無數算計在心中劃過，念頭如電。

老凌王跨入土伯廟，首先是打量起土伯廟里的格局，先是在古字匾額上凝視一會，然后轉看向神臺上的土伯泥塑像。

老凌王并未與土伯泥塑像凝視太久，轉看向土伯廟里的三尊金童玉女。

這土伯廟哪哪都沒有疑點，就連土伯泥塑像也與黃土平原上的那尊土伯神像一樣傳神，細節到位。

大致可以推斷出是來自同一人雕琢手法。

就是多出來的三尊金童玉女有些可疑，在黃土平原的那座土伯廟里，就只有土伯神像，可沒有什么金童玉女環繞。

關鍵還是二尊金童，一尊玉女，這樣的異數組合，老凌王不由多看幾眼又幾眼。

都說好事成雙。

民間祭祀活動，更是講究這些吉祥寓意。

“為什么會是三？”

“是寓意天地人三才嗎？”

老凌王出身天師府，是精通風水、易數、奇門遁甲的風水師，他念頭如電，想要從風水易數方面尋找真相。

思忖的時候，老凌王也在逐一仔細觀察金童玉女。

三目金童眉心金印豎痕，神色肅然，雙手托舉著一只紅葫蘆，葫蘆口對向廟門位置，胸前掛著一枚金鎖，腰間掛著一枚金色銅錢。

三目金童旁立著個形如上古哪吒形象的雙丸子頭金童，此金童給人狼顧惡煞觀感。

玉女小女童，則是雙眸似開非開，似閉非閉，給人昏昏欲睡的感覺，在土伯神像前打瞌睡的玉女女童？

總之這三尊金童玉女給人感覺就是疑點重重。

要說這土伯廟里的最大疑點，就是眼前三尊金童玉女了。

老凌王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他先是抬眼看了眼樹立于神臺上的土伯神像，然后放出神識探查金童玉女。

他并沒有一上來就強拆土伯廟，褻瀆地只，也沒有用神識去探查土伯神像，就是不想在這個小陰間世界得罪了土伯大帝。

土伯九約，地下所治。

只要不是犯渾的人，都不會在小陰間里褻瀆土伯大帝，因為他在黃土平原親眼見到過土伯大帝顯圣。

但是老凌王怎么都想不到，就連土伯神像，都是晉安敕封出來的法寶，作為價值一百六十萬陰德，擁有第四境界威力的法寶，在土伯廟里庇佑晉安三人，遮掩晉安三人氣息，是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老凌王這一番神識探查，自然是探查不出什么端倪來。

除非他冒著大不韙之罪，蠻力砸開金童玉女泥塑像，才能看到真相本質。

這里是土伯廟，又有土伯大帝神像傍身，晉安三人此時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全占，也不能怪老凌王看不出端倪。

老凌王腦后虛空，念頭如電，思維如潮碰撞，迸發激烈雷火神華，接下來就看到老凌王轉身走出土伯廟，離開這里。

等了好一會，都不見老凌王殺回馬槍回來，千眼道君神像變化的哪吒頭金童，剛要朝晉安變化的三目金童打眼色，就看到老凌王突然殺了個回馬槍。

因為速度太快，就像是一場雷云風暴突然撞進土伯廟，有風雷爆鳴聲在土伯廟里炸響，身后飛沙走石。

果然！

這些老怪物各個都是疑心重！

老凌王手持黃金羅盤，疑心重的環顧土伯廟四周環境，可是土伯廟里有神只庇佑，氣息遮蔽，黃金羅盤始終沒有結果。

老凌王抬眼看了眼土伯神像，隔空彈指，一道神光打出，打向狼顧惡煞相的哪吒頭金童。

半只胳膊被神光切了下來，發出沉悶落地聲。

這座土伯廟出現的時機和地點，實在是讓人生疑，老凌王不敢拆毀土伯神像，只能對金童下手。

只見墜地的那條斷臂里，都是填滿了土石，沒有鮮血流出，排除掉血肉之軀變化的可能，眼前金童的確是一座神像不假。

可這就說不通了……

老凌王皺著的眉頭，始終未松開。

“痛！”

“我好痛啊！”

“我的手！”

“痛！”

“痛！”

“痛！”

土伯廟里忽然響起凄厲痛苦聲，那個聲音在哭泣，在怨恨。

哪知，老凌王在聽到喊痛聲時，身體一震，一雙虎目精芒暴漲，身周溫度極速降低，卷起兇烈風暴。

“毅兒！”

時隔“幾年”，當再聽到小兒子的聲音，縱然是身居高位，被冊封為異姓王，身為天師府幾大長老之一，城府深厚的老凌王，此時的心湖也是不可避免受到影響，身體內的氣息不受控制散發出，掀起可怕風暴。

“誰敢裝神弄鬼冒充我兒，找死！”老凌王大怒，哪怕是在心緒大變下，仍舊保持理智思維。

“好痛啊！”

“血仇！”

“血仇！”

“血仇！”

“殺我的人在武州府！”

“我真的好痛啊！”

“我要報仇！”

晚年喪子的痛苦記憶，在小兒子的一聲聲喊痛和報仇聲中，再次被喚醒，老凌王心中出現了有關小兒子的點點滴滴記憶，最后永遠定格在了得知小兒子魂牌破裂的那天。

老凌王眸中精芒還有理智，并沒有發狂暴走：“是誰殺了本王血脈！”

“告訴我！”

“父親為你血刃仇人！”

這次沒有聲音回答老凌王，而是土伯顯圣，土伯廟內的環境變成陰間煉獄場景，陰間黃泉河上人頭漫漫，那些都是無法輪回超生的孤魂野鬼，也是代表了亡者執念。

黃泉河打起一道浪花，一顆人頭翻面朝上，露出泡得浮腫發白嚴重的五官。

縱使泡爛嚴重，老凌王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正是他小兒子的頭顱。

老凌王元神御物，隔空攝物起小兒子頭顱，泡爛死人頭飛落到老凌王手掌中，然后出現了他臨死前的畫面。

武州府。

府城。

眾多高手圍獵解仙坐騎石牛，有金翅大鵬鳥元神、火練觀道士、無臉男子、飛天大蜈蚣元神、羅剎王元神……

其中一尊元神最為矚目耀眼，力壓眾多元神高手，一登場就是天賦絕頂，碾壓各路高手，那尊元神是龍身鳥首神，善御雷法。

與老凌王修煉的是同一門觀想法。

老凌王想過無數次兒子臨死前的場景，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見到小兒子，即便陰狠惡毒如老狐的老凌王，此刻心神也出現了動搖，此時究竟是夢還是真。

因為小兒子的元神斗法場景太真實了。

神與形，都是跟生前別無二樣。

看著小兒子的容顏與形態重現，本應是精光熠熠的雙目，逐漸沉浸在回憶與喪子之痛里。

轟隆！

一尊三頭六臂托天魔神的出現，打破了老凌王對小兒子的所有美好回憶，此元神一出，處處力壓龍身鳥首神，同是修煉雷法的高手，龍身鳥首神明顯落入下風。

當親眼看到小兒子隕落，元神被打散的那一刻，老凌王眼中冷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怒火。

“我認得你！”

“那個在畫尸窟里崛起的‘我不姓陳’！”

“從今往后，不管是天上地下，本王必追殺你到天涯海角，誅你九族，為我兒報仇！”

老凌王不管眼前是真是假，能找到兒子死的真相，能找到殺死兒子的仇家，對他而言就是真。

這時，人頭漫漫的黃泉河里，又有一顆被泡爛的死人頭被大浪卷起，露出小凌王的嚴重腐爛面孔。

“好痛！好恨！”

“父親我恨你的不公！”

“你只關心我那個廢物弟弟的死，一點都不關心我是怎么死的，我死前有多痛苦，殺我的仇家是誰！”

看著大兒子的頭顱也出現在這里，老凌王憤怒到目眥欲裂：“如果這里真是陰間，告訴父親，是誰殺了你們兄弟倆！”

“父親定要叫他們血債血償！”

老凌王再次隔空攝物，眼看小凌王腦袋就要飛落到他手中，眼前一切消失，陰間消失，兒子頭顱消失，土伯廟消失，土伯神像消失，只剩下晚年喪子之痛的老凌王孤獨站在原地。

耳邊一遍又一遍重復回響著小凌王頭顱消失前，對他的恨意。

“告訴我，我兒是怎么死的！”老凌王元神出竅，發瘋追擊入地下。

可是小陰間里的地下濁土，充斥大量死亡惡穢之氣，越往下元神遁光越困難，很快就失去了對方行蹤。

老凌王元神重回體內，此時的他，體內氣息混亂，少了些剛突破第四境界時的意氣奮發，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神異，多了幾分念頭郁阻不暢。

這是心結之兆。

對神道高手而言，念頭順暢，才能修行裨益無窮。

念頭不暢，則諸事不順。

眼看千眼道君神像要有暴露危險，緊要關頭，晉安果斷借助土伯神像掩蓋氣息，施展第十八變地行術，從地下離開。

“武道尸仙你為了本道君，暴露身份，不值得。”成了獨臂的千眼道君神像，唉聲嘆氣。

晉安拾起斷臂，為千眼道君神像續接上，冷聲道：“他讓你遭受斷臂之痛，我就讓他再經歷兩遍喪子之痛，幫你收點利息。”

“這次先在老凌王心中種下心結種子，亂他心神，給我幾天，待我神魂傷勢痊愈，元神重回巔峰，看我怎么鎮殺老凌王給你報仇。”

千眼道君神像大為感動：“武道尸仙你對本道君這么好，一定會好人一胎十個兒子，五臟道觀在你手中枝繁葉茂，發揚光大……”

清曦真人仍舊昏迷不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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