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山噼里啪啦一通說,說完虎視眈眈瞪著周青。
那目光直白:你反駁我啊!
速效救心丸有嗎!
深吸一口氣嘆出去,揉了一把臉,閉了閉眼,緩了緩氣。
“你胡說八道什么!你是平常人嗎?你是一個秀才,一個要考進士的秀才!
考中了進士將來是要做官的,是要造福于民的。
國子監的夫子給你布置作業就是想要看你如何吃喝玩樂?
那他干脆自己去吃喝玩樂好了,干嘛要看你的!
重寫!”
周青啪的一拍桌子。
周懷山梗著脖子就理直氣壯道:“國子監夫子怎么了?進士怎么了?做官怎么了?
這前提,他們不都得是個人!
是個人他不就得吃喝拉撒!
難道你覺得我寫的不夠深刻,我只寫了吃喝,每寫拉撒?
不行,那玩意兒太惡心,我可寫不出來!”
周青活想提塊板磚把周懷山怕死得了!
怎么就有這么個糟心玩意兒爹!
“爹,你就不能寫一篇有關漕運的利弊分析?”
周懷山瞠目結舌看著周青。
“合著,說了半天,你讓我寫這個?”
周懷山眼角一抽,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看著周青,“你怎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呢?”
我奇怪?
咱倆誰奇怪!
周懷山白眼一翻,“我要是能寫出漕運的利弊,那我還算紈绔嘛!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別人貴在不強人所難!
我已經有自知之明了。
你難道就不能稍微約束一下你自己?”
正在這時,沈勵送了太醫院院使折返回來了了。
血槽就剩一滴血的青青子深吸一口氣,撐著桌子起身,吊著半條命指指周懷山,“你,看一會兒,我,出去透透氣。”
說著,頭重腳輕晃晃悠悠朝外走。
“問問廚房能做冰球不,給我來一碗。”
出門周青隨便抓了個小丫鬟吩咐。
沈勵轉頭就道:“現在還不到吃冰球的季節,不能吃,傷身體。”
態度堅硬,毫無商量的余地。
小丫鬟立刻為難的站住腳。
周青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知道了,你快讓我爹寫吧。”
說罷,跨出門檻,朝那小丫鬟遞了個眼色,壓著聲音道:“快去。”
小丫鬟飛快的看了沈勵一眼,想都沒想,轉頭就走。
周青有氣無力晃悠到廊下扶欄處,倚欄而坐。
別說冰球了,現在她能抽根煙都是好的。
輔導爹讀書真是要命啊。
半個時辰之后,勵勵子渾渾噩噩從屋里走出來。
那飄忽的步伐,活像是剛剛從男子監獄出來,并且經歷了一番不可描述的蹂躪。
瞥了一眼周青抱在懷里的冰球,沈勵二話沒說就著碗里的勺子挖了兩顆送到嘴里。
冰球入嘴,順喉而下。
一股涼意總算是把人重啟激活了。
冰球真香。
周青朝敞開的大門看了一眼,“這么快?寫完了?”
沈勵吊著半條命,半個身子掛在欄桿處,人就那么癱在那里,“沒有,我出來透透氣,我怕我一下子沒控制住脾氣。”
且不說里面的人是他岳父,他不能動手。
單單就他這手勁兒,一動手就怕出人命。
說著,身子向前一探,又撈了兩顆冰球進嘴。
“周遠被抓了。”
他突然開口,周青被銹住的腦子足足反應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們抓的?”
沈勵搖頭,“那邊出手太快,不等我們這邊走完流程,他們直接讓刑部抓了。”
“太子黨?”
沈勵點了點頭,靠著背后廊柱,仰頭望天上的星星。
星河璀璨。
“刑部是太子黨的人?”
沈勵眼皮動了一下,輕輕搖了一下頭,“算不上全部都是,刑部尚書是,這一次為了保住周遠,蘇珩犧牲不小。
這才折損了一個御史,如果刑部這邊稍微出點岔子,那他可能就會損失一個刑部尚書。”
周青不禁就懷疑人生了。
“周遠就這么重要?”
沈勵扯嘴,“我現在也在調查,目前還沒有發現,周遠到底是憑著什么讓蘇珩這么看重他。”
話音落下,沈勵忽的頓了一下。
蘇珩?
蘇恒?
這兩個人的名字,讀起來,一模一樣啊!
周青見沈勵眉心狠狠蹙了一下,“怎么了?”
沈勵抬眼看周青,“周遠有什么與眾不同的本事嗎?”
周青順著原主的記憶想了想,最終搖頭,“沒有什么與眾不同啊,非要找個與眾不同,那就是可能比別人更自私點?”
說著,自嘲一笑。
“我真的想不到他有什么與眾不同的地方。”
兩人正說話,里面周懷山扯著嗓子喊,“寫完了!”
一面喊,一面啪啪的拍桌子。
那興奮的樣子,活像是上晚自習上到一半,教室突然停電的高三黨。
沈勵正要起身,周青將懷里的碗遞給他,“我去瞧瞧,一會兒換你。”
進士考試,這試卷的卷面極其重要。
周懷山一手字雖然寫的張牙舞爪威武霸氣,但是不符合試卷要求。
考試的時候,學子是要用館陶體來書寫的。
所以國子監的日常作業,就包括小字練習。
周青一進來,周懷山就大爺似的翹著二郎腿,將自己剛剛寫完的大作遞上去。
周青抬手一接。
不得不說,在寫字上,周懷山是極其有天賦的。
館陶體寫的工工整整很是漂亮。
隨著目光下移,周青老母親般欣慰的笑容一僵。
“爹,這是什么。”
將那紙朝桌上一拍,周青指了最后幾行。
上面寫著:大吉大利,今晚吃雞。
周懷山得意的搖頭晃腦。
“這不是先生布置的這篇我已經謄抄完了,但是吧,我一瞧,嘿,這還差幾個字就能湊成一個完完整整的正方形了,所以我,靈機一動,給他補齊。”
神特么補齊!
周懷山唯恐周青給他撕了,立刻將面前的紙放好。
“先生只是說讓謄抄練字,我該謄抄的都謄抄了,先生可沒說,不讓加量練習,我這是超額完成任務。”
周青無言以對。
等著明天挨罰去吧你!
“還有什么課后練習?”
“還有讓做一首詩,方向也是漕運。”周懷山說著,沾沾自喜晃了晃翹起的腿,“我都寫好了。”
《漕運·飯否》
男人要吃飯,
女人要吃飯。
進士要吃飯,
百姓要吃飯。
飯否,飯否,驚起運河肥魚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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