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鋒接到廖俊濤的電話,下了高鐵,一路催促司機老劉,盡快趕往縣委會,他要盡快見到丁克成書記。
他急急忙忙上了三樓,推開丁克成的辦公室,原以為他會火急火燎地在屋子里度來度去,或者拿著電話調度全縣所有力量,搶救被困井底下的幾名礦工,沒想到他卻靠在大板臺后那松軟的沙發上,歪著頭睡著了,滿臉通紅,一看就喝了不少酒。歐陽鋒想,如果是他的下屬,他肯定會罵得他狗血噴頭,但偏偏是自己的書記,可心里的火也一下子燒了起來。
歐陽鋒走到他身旁,丁克成都沉睡著沒有醒來,他看了看丁克成攤開在桌上的草稿紙,上面寫有八九個名字,前面是現任職務,后面是擬提任的職務,一個名字跳入到歐陽鋒的眼中,羅志祥?擬任縣委常委,縣委辦公室主任。這是歐陽鋒萬萬沒有料想到的。
他迅速向后退了幾步,才提高聲音,又叫了二聲丁書記。
丁克成意識朦朧,慢慢睜開眼睛,見是歐陽鋒站在自己的面前,才不慌不忙坐正身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咕嚕咕嚕地將一大杯水全喝了,歐陽鋒走過去,端起丁克成剛剛放下的茶杯,在自動燒水機上給他加滿了開水,才發現杯子里并不是茶葉,而是什么枸杞、棗子、菊花還有些不知名的中藥材。
歐陽鋒把杯子放到丁克成面前,說,“丁書記,縣里出了這么大的事故,怎么不見動情?消防救援和有關職能部門怎么不在第一時間組織他們到達現場?”
丁克成笑笑,說:“工作嘛,要有經驗,所謂經驗,就是我們對客觀事物直接接觸過程中所產生的,并且通過感覺器官獲得的關于客觀事物的現象和外部聯系的認識。其實就是我們實踐工作中產生出來的,是認識的開端。”歐陽鋒聽了,一頭霧水,他看著丁克成,這哪像個縣委書記,很像一個大學教授,對他這個時候還來補充一些哲學方面的知識。歐陽鋒強忍心中的怒火,但又不得不聽他那廢話般的嘮叨。
聽了好一會,歐陽鋒實在聽不下去了,便說:
“丁書記,經驗之談是因為成功才有,我現在想到的是他們被困在井下面,我們怎么才能把他們救上來!”歐陽鋒實在是火了,你現在關門給我談經驗,我要的是現實,是人的生命的延縮。
“你還年輕,處理這些問題的方法其實很簡單。”丁克成想要歐陽鋒坐下來,但歐陽鋒急壞了,說:“丁書記,我去一下現場,帶些救援物質和人員過去如何?”
“千萬不能去,你知道嗎?那么興師動眾,給別人認為出了天大的案子,我早派人查過了,井口都快被水淹了,那里面還有活人嗎?所以,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去解決問題,先把這次亂挖煤的都抓了,幾個老板也到案,罰他個傾家蕩產,類似的礦都整頓,該罰就罰,該關的就關掉,對不接受罰的,又不關停的礦山,我們要樹個典型,抓他幾個,人一抓,罪名一定,你還怕他不出錢,再把罰款給死者補助一點,那是綽綽有余。至于上報就是基層的事,你說五個就五個?二個不行嗎?一個又不可以嗎?就是最后真的上面知道了,瞞報也是基層,處理個基層黨委書記鄉長還不容易?過二年,等風平息了,給他們挪一下位置,在別的方面不虧人家不就行了。因此,縣里過去遇到過這些類似的問題,都是這么處理的,你就不能在市委馬上組織考察考核的關鍵時候出亂子了”
丁克成這么一說,讓歐陽鋒真是勝讀十年書,他這種理論邏輯歐陽鋒聽起來也感覺十分新穎,不能不說沒有道理,原來官場上真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他看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他走近丁克成,發現桌上那張人事安排表也不知丁書記何時收了起來,他帶有點激動地說:“丁書記,我是縣長,出了問題我是有責任的,我想,我應該去一下現場,按您的指示,我不興師動眾,就帶幾個專業方面的人去看看,真像他們說的,如果水到了井口,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說完,不等丁克成回話,他便快速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歐陽鋒帶著公安局長廖俊濤,一個從事煤炭行業的專家,二個專業救援隊員,開著從水利局借調過來的三凌吉普,走了差不多二個小時,到達了出事的山腳下,天黑壓壓的了,感覺一場大雨就要來臨。
鄉長和村里的二個村干部早在山下的廠棚子里等,熱得心底里都在罵娘,見歐陽鋒到了,鄉長立即從里面走出來,給歐陽鋒開了車門。
“魯鄉長,現在是什么情況?”鄉長姓魯,也只有三十來歲,是歐陽鋒來山城第一批點名提拔的四個鄉長之一,歐陽鋒一下車,便問鄉長魯文明:“現場在哪?”
魯文明站到歐陽鋒跟前,用手指了指對面那座山峰,說:“就是對面那座高山,你看那半山腰上有一片沒有樹林的地方,那就是井口。”
歐陽鋒感到奇怪,那個半山腰有煤?剛想問,魯鄉長就說:“這些人不是挖煤,而是開采錫礦的,這幾年錫的價格往上翻,他們又冒險干了起來,這種井口早些年鄉里都采取措施封了,但現在自己又偷偷拆了井口,擅自挖了起來,要不是遇事家屬向我們求救,還真的不知道又亂挖了。”聽魯文明這么說,分明有在給鄉里推脫責任之嫌。
“歐陽縣長,你不要看這井口就在我們對面,真要到達那里,我去過一次,我們爬上去最少要二個小時。現在天又快黑了,看起來又要下大雨了,這樣過去危險是很大的,是不是等明天白天再上去?”
歐陽鋒沒有回話,一個勁往前走,他沒想到還沒到現場,困難程度都有這么大。其他人趕緊從車上拿的拿干糧,帶的帶設備,跟著魯鄉長艱難地往前一路走,一路爬行。
歐陽鋒感嘆著,社會底層的人們生活在這樣一個環境中,他們是何等的艱辛。為了養家糊口過日子,甚至需要付出了生命。
一直是往上攀爬,本來歐陽鋒健格的體魄應付這種復雜的山地也應該一點問題沒有,但昨天晚上,他和唐嫣紅在一起,消耗的體力已經嚴重透支,爬到一半,他就大汗淋漓,感覺半點力氣都沒有了,隨行的村干部立即給他調劑了一杯蜂蜜水,歐陽鋒大口大口喝了下去,靠在山邊的石頭上休息了好一會,才慢慢回過神來,問:“魯鄉長,還有多遠?”
魯文明也只能如實回答,“爬上前面這片竹林,應該有一半的路程了。”
天黑了下來,大山里時不時聽到一聲奇怪的驚叫聲,有的聲音還拖著像沉冤一般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歐陽鋒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夜里堅守著這樣一份信念,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還是何種責任,一定要趕到現場來。
漆黑的夜空,不時一道閃電劃破長空,沉悶濕熱的氣息讓人喘不過氣來。歐陽鋒知道,一場大雨馬上就要降臨了。他們加快了步伐,爭取在大雨來臨前趕到出事地點。
才攀爬不上百米,傾盆大雨如同直倒山間的樹林上,啪嘰叭啦地打得十分響亮,所有人的衣服都被大雨淋透了,甚至短褲也可以擰出水來。歐陽鋒拌到路邊一根樹杈,如果不是廖俊濤眼將手快,一把抓住他的上衣,就差一點甩到深不見底的山崖下去了。嚇得歐陽鋒站在那足足五分鐘都不敢動。
到了事故現場,歐陽鋒發現并不像丁克成說的那樣,這哪里來的水淹到了井口?而且這井口最少可容納上百人,里面一臺發電機和風炮機正在運轉,十幾個人正在吃晚飯,村干部介紹說,這些人都是被困人員的家屬,他們自發過來組織救援的。
很快了解到的情況是,今天早上八點多,一行五人剛剛下到巷道
,就發生了塌方,他們這些親友們挖了一天,也沒什么成效,但現在側耳聽到有人敲擊石壁的聲音,這就證明有人還活著。
歐陽鋒戴著礦帽,和救援專家下到了巷道里,他要專家判明這種敲擊聲是不是來自出險的五個人。
經過測試判定,證明這種擊巖聲來自人為,現在離井口多遠,塌方量多大,有沒有傷亡,這一切顯現不清楚,不要說現場救援,就是人從山腳下爬上這來,這種難度可想而知了,這里手機沒有任何信息,與外界聯系要原路返回到一個叫山灣灣的村子才能通上電話。
大雨一直下過不停,山巒下的小溪變成了小河,歐陽鋒看了一下表,這么快就到晚上十一點了,看到那些山民為了把自己的親人救出來,拚命般地挖著塌方了的巷道,想沿著這條老巷挖過去,完全不顧有可能造成第二次塌方,看到這一切,想起丁克成的經驗之談,歐陽鋒復雜的內心像這暴雨帶來的山洪,怎么可能平靜呢?這是他為官以來第一次遇到生死攸關的問題,他下定決心,不管花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把他們救出來。
然而,一場更大的危機正慢慢形成,正在等待著歐陽鋒更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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