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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可你當時看起來很生氣，而且又有同伴在身邊……”

別說他了，連她自己都想不通為什么要跑，搞得很心虛一樣。

這解釋亂七八糟的，自己都說服不了，原以為林晏會很不滿意，借題發揮，沒成想他點點頭，就這么揭過去了。

讓蘇芙大為驚訝，這孩子，真是莫名其妙。唉，她實在是沒有和這種別扭小孩相處的經驗，還得再熟悉下，才能摸清規律。

“以后要去哪里，提前跟我說一聲。”

意思是他才是她的正經主子，一切行動都得在他的掌控之中。蘇芙乖巧地點點頭，你是主子，你說了算。

“那些乞兒不是對你很不好嗎，怎么你還去看他們？”

林晏問得隨意，但蘇芙卻立刻緊張起來，他之前就懷疑過自己，現在可不能說漏了嘴。

“大部分都還是挺照顧我的，只有少數的會……其實也算不上壞，當乞兒的，誰不想填飽肚子。”

蘇芙留了條后路，免得將來被他無意中撞見，到時候又難得解釋了。

“你……真不記得自己父母名諱啦？”

問這句話的時候，林晏有些小心翼翼的，大家公子的良好教養讓他對這種問題還是很慎重的。

“怎么可能不記得。”蘇芙淡淡地一笑，“他們都是有風骨的人，唯一的女兒如今流落為丐，哪有顏面在人前提起。”

這種解釋合情合理，林晏自然不好再深究下去，便轉了話題，“他們很疼愛你吧，一般普通人家的女子很少能讀書認字的。”

蘇芙的目光落在在了幽靜的夜色中，“是啊，很疼愛我，并沒有因為我是女子就感覺遺憾，還跟我說，只要你過得開心就好了。”

她說的是前世的父母，可惜因為家族爭斗白白地犧牲了，到后來她雖然報了仇，卻也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來父母九泉之下，也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今生，她不會再傻到為父母仇恨遷延一生，只要自己過得好，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告慰。

“除了讀書你還會些什么？”

難得兩人有心平氣和在一起互相了解的時候，蘇芙也很配合，也許這是個良好的開端。

“什么都會一點兒啊，琴棋書畫之類的，除了女紅針線以外，都多少會些。”

乍聽著很謙虛的語氣，可她才七歲，就敢說琴棋書畫都有涉獵，細思之下可謂是狂傲至極。

“哦？那我可得考考你了。”

林晏自詡少年天才，在同齡之中無出其右者，哪怕是才俊輩出的嘉山書院，他的真實才學也足以傲視群雄。

所以蘇芙的話成功地激起了他的好勝心，指著書架上的棋盤道：“我們來手談一局。”

玉石做的棋子入手冰涼，閃耀著溫潤的光華，兩人棋逢對手，這一局殺得難解難分。

林晏的棋風犀利，大開大合，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有大局觀，確實是個天才之輩。

蘇芙必須得承認，自己在他這個年紀，其實是不如他的，她的優勢不過是經驗更豐富罷了。

但她也不敢出全力，只能小心地維持著和他差不多的水平，展示自己的實力是好事，但太過妖孽就不正常了。

這一局兩人從黃昏直下到深夜，最終以蘇芙險勝一目半而結局。

聽到外面子時的更鼓響起，蘇芙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地收拾東西，催著林晏趕快洗漱睡覺了。

“遭了遭了，明兒你要是起不來，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見他還是不慌不忙的，蘇芙有些心塞，萬一他明天早上起不來誤了時辰，或者頂著兩只熊貓眼，老夫人肯定會追責的。

“不用慌，明日旬假，不用去書院的。”

見她焦急，林晏連忙寬她的心，兩人經過了這輪棋局，關系在不知不覺中大有改善。

這也是蘇芙的本意，棋品如人品，她想從中窺見林晏的真實性格，對方又何嘗不是。

總的來說蘇芙棋風穩健，偶有出其不意之招，但絕對算不上刁鉆險峻，不是那種劍走偏鋒，心術不正之人。

最多，也只是個聰明過人，偶爾愛耍耍小計謀的姑娘罷了。

“紅衣，你本名叫什么？”

躺在床上林晏還是睡不著，他對蘇芙有些好奇，她絕不是個普通人家能教養出來的女子。

愣了一下，蘇芙笑笑，“既為奴仆，還提舊日名姓做什么。”

林晏默然，從前他覺得自己的遭遇就夠凄慘了，可如今看來，這世上比他不幸的人比比皆是。

最起碼他還有真心疼愛他的祖母，能夠衣食無憂。

“你只簽了十年的契約，那十年之后你打算怎么辦？”

其實這孩子心地不錯，蘇芙也沒打算隱瞞，“我想像個男子一樣，自食其力，過些安安穩穩的日子。”

多么簡單而樸實的想法，可在這男權的社會，孤身無依無靠的女子，要想實現這么個小小的愿望，該有多艱難。

這一點，就連林晏這個還未真正踏入世俗的孩子都知道，一時不由得心生敬意。

他也曾經幻想過，等祖母百年之后，他就離開這個冰冷的家，自己去闖一片天下。

所以才拼命讀書，只有金榜題名才是唯一能夠名正言順離開林家的機會。

即使那樣，他要徹底擺脫家族的影響，也幾乎不可能。他是個早熟的孩子，知道官場上沒有背景勢力，就會舉步維艱。

兩人一時無語，沉默了半晌，久到蘇芙都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林晏突然說道。

“好，我一定會幫你的。”

蘇芙失笑，替他掖好被角，“不用，我相信自己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哼，不識好歹。”

林晏可憐的自尊心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別扭地轉過身子，面向著墻壁，兩手一拉將被子蒙頭蓋臉地捂住。

聲音從被子底下悶悶地傳來，明顯有些賭氣的成份在里面。

真是個孩子，蘇芙感覺十分好笑，也懶得解釋，放好帳幔，端著玻璃風燈就回抱廈里去了。

夜已經深了，她實在是困了，還沒有洗漱呢。哪有工夫研究小孩子的心理。

那邊林晏等了半天，原以為蘇芙會來哄哄他，誰知就這么走了，心中不知怎么了，竟然有些失落。

“哼，小丫頭片子一個，本公子才懶得跟你計較呢。”

嘴里含含糊糊嘟嚕了一句，實在倦極了，打了個呵欠便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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