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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厭？！”

認識這么久，首次看見林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迅速低頭又仔細辨認了一會兒，臉色凝重地抬頭，“果然是上古兇獸朱厭。”

據上古記載，朱厭為大兇之獸，白首猿身，見則有兵。

也就是說只要它出現，天下就將兵災四起，烽煙滾滾。被視為不詳之物，除了某些特殊的場景，很少有人使用它的形象。

更別說是時常帶在身上，作為裝飾的玉佩了，一般人都會用一些花鳥蟲魚，或者祥瑞之獸的形象，寓意吉利。

玉雕大師傅少陵，曾經是大魏皇室的御用工匠，再聯想到自己的外族血統，頓時就有不好的預感，難道？

再想想又覺得不對，皇室用品，怎可能用這樣的大兇之物，而且還是容易讓人引起歧義的兵災兇兆。

只是無論如何，線索都指向了大魏這個國家，然而二三十多年前，正是兩國關系最緊張的時候，邊境摩擦不斷，雙方的使臣都撤回去了。

那種情況下，作為大梁首輔的王愈王閣老，怎么可能會冒險收留一名大魏人的女兒，并且愛如己出。

實在是邏輯不通，完全不可思議啊。

“所以，很有可能玉佩的另一個主人現身了，由于王家早已風流雨散，所以恰好找到了同宗的王尚書那里。”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由于對方身份高貴，王家隱瞞了王清蘊的真實去向，想搶先與林晏打好關系，并向對方邀功。

“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大夫人的父母中有一位大概是大魏人，還有一位卻明顯是大梁人，如今現身的，很可能是大梁的這一位。”

三十年前，兩國交惡，所以他們的戀情為世人所不容，最后被逼無奈將孩子托付給王愈。

這么一想很多之前不通的地方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但仍然有不通順的地方。

“如果他身份高貴，那么當年外祖遇難，他為何不伸出援手，反而任女兒下落不明？”林晏皺眉問道。

“那時候即使是皇室宗親，落難的也大有人在。倘若當時他自保尚且困難，如何援手？”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蘇芙沒有說，那就是林晏的母親王清蘊是個私生女，當時的身份無法見光。

如今時過境遷，自然又當別論了。

“無論真相如何，晏兒你都要小心應付。你那個老子是指望不上的。”

老夫人深深地嘆息一聲，這個孫子真是命運多舛，將來的路也艱難無比。尤其是長子無能，逼得他一個孩子小心籌謀，步步為營，實在是可憐可嘆。

小心地將玉佩重新收好，林晏把白玉盒子還給了祖母，這個東西對他來說意義重大，還是放在她老人家手上更保險。

夜深了，林晏不忍見祖母陪他熬夜，立即告辭出來，一行人匆匆回到聽荷軒。王靖之屋里的燈光還亮著，聽到腳步聲，還有人開窗向這邊張望。

回到房內，林晏似乎了無睡意，獨自坐在窗前，望著濃重的夜色發呆。蘇芙也不言語，默默地陪他坐著。

許久，林晏仿佛突然驚醒過來，看著對面撐頭打著瞌睡的蘇芙，不由得好笑，小丫頭的腦袋瓜子一點一點的，看起來煞是可愛。

一時之間不由得玩心大起，從架子上的雞毛撣子上抽出根羽毛，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放在她鼻子下輕輕騷動。

“阿嚏！”

睡夢中蘇鼻端芙一陣發癢，猛地打了個噴嚏，身子本能地跳起來，擺出個戒備的姿勢，目光中全是冰冷警惕。

林晏一愣，這樣子的蘇芙是他所不熟悉的，仿佛滿含敵意的陌生人。

只是瞬間，蘇芙便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林晏，目光頓時柔和下來，身子也放松了。

眼中閃過一絲憐惜，林晏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因為她之前的流浪生涯養成的習慣。

一個曾經也是錦衣玉食的稚齡女孩，突然間流落街頭，能夠連活下來都已經是奇跡。

想起之前自己對她的排斥和刁難，不由十分慚愧。

林晏雖然比較成熟，可畢竟還是十來歲的孩子，眼中的情緒都被蘇芙盡收眼底，于是故意淘氣地一笑。

“好呀，原來是你，看我怎么整你。”

說著也拔出一根羽毛，追過去要給林晏撓癢癢，偏生林晏最怕羽毛絨毛之類的東西，嚇得轉頭就跑。

兩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趕的繞圈子，笑鬧聲將外面守夜的婆子都給驚動了，急忙跑來問發生了什么事。

林晏難得孩子氣地吐吐舌頭，忙隔著窗子回答，“才剛發現了一只老鼠，正在打呢。”

蘇芙也知道鬧過份了，畢竟此時已是子夜，怕那名婆子進來查看，趕緊補充，“已經跑掉了，明日再仔細找找。”

因為林晏平時便不喜歡別人隨便進他的屋子，所以那婆子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有深究。

只是叮囑了兩句，“大少爺明日還要上學堂，有什么事情也別耽誤睡覺。”

“嬤嬤不用擔心，我現在就服侍大少爺就寢。”

兩人擠眉弄眼地互相打著眼色，急忙上床睡了，想想又覺得好笑，捂在被子里忍不住吃吃地笑。

聽荷軒這邊原本是書房，又是側間，所以并沒有抱廈，蘇芙只得睡在拔步床的踏板上。

幸好古時候的床夠寬夠大，一個踏板足夠當個單人床使用了，雖說是與林晏同床，其實已經隔了雕花床板和兩層紗帳。

“快睡了，我是真困了。”

見林晏精神頭仍然旺盛，蘇芙假意打了個呵欠，喃喃囑咐。

想著她剛才就在打瞌睡，林晏也有些不好意思，“好。”

這么一鬧，他心里的不痛快居然奇跡般的煙消云散，只余一片寧靜歡喜。

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說吧，何必苦惱，何況王靖之不過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紈绔子弟，總有辦法對付他的。

噙著微笑，林晏漸漸地進入了夢鄉，而蘇芙本就淺眠，被這么一打擾，再難入睡。

睜開眼睛聽著林晏悠長平緩的呼吸聲，微微一笑，如今他們倆相處融洽，老夫人也對她的自作聰明默許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林晏平平安安的長大成人，她才能有個安穩的十年。

十年后……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實現夢想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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