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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因為相信，而是因為我愿意。”

小小少年堅定地看著她，眼中的執著讓她動容。

蘇芙靜靜地回望著他，這一剎那，她的心中忽然就開始動搖，要不要放棄自己的計劃？

從此不要再操縱他的人生？

“好了，別想那么多，楊大少前些天說他家有批東西要運去上京，我找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帶著我們一起走。”

顧平生是個直爽性子，哪里會注意到她的猶豫，這就已經開始籌劃行程了。

“葉輕舟肯定會跟我走，還有張有谷，哦，就是狗子，這是他的本名。”

怕她不知道，顧平生急忙解釋，又接著盤算了一番，“剩下的我問問，不過也不能帶得太多，路上沒法兒走。”

“好，你自己決定吧。”

剎那的猶豫如風過水無痕，蘇芙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淡然。

“到了那邊，你留個地址給寂嚴法師，他在上京報恩寺，到時候我會去找你。”

停頓了一下，又低聲道：“出門在外，萬事小心些，京城不比明州，魚龍混雜，先想辦法解決了吃住的問題，其余的再徐徐圖之。”

“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了，用不著擔心我們。”

明明才十二歲的半大孩子，語氣里卻全是老氣橫秋。

算了，孩子大了，總要放手的，七歲的蘇芙欣慰地看著眼前的少年，有種自家孩子終于要長大了的復雜心情。

“那我走了，這些天有點忙，可能不會再來了，你走的時候派人給我送個信。”

揮揮手，蘇芙獨自回到林府，忙著幫林晏收拾東西和書本。

其他的東西她不用怎么管，可這些書籍很多都是林晏的寶貝，里面有他的閱讀心得和批語。

這是個細致活兒，蘇芙一本本翻過來看，普通的經史子集就不用帶了，畢竟哪里都能買得到。

但有一些是他祖父當年留下來的珍本，還有他自己淘來的一些書，算不上多珍貴，但也是他的心頭好。

這些事情本來應該他自己做的，不過既然蘇芙能夠代勞，他自然樂得清閑。

林見深喜氣洋洋地把所有行李都已經打包收攏，衙門里也交待得差不多了，只盼著公文趕快到來。

可是朝廷遷調文書要走的程序太多，從吏部到行省，再到知州一級一級下來，再怎么快也要一個多月。

除掉王尚書通知他的時間，足足等了大半個月才接到公函。

在明州這么個偏僻之地遷延多年，如今終于揚眉吐氣的林見深，立刻大張旗鼓地宴請賓客。

府中一連熱鬧了三天，人人都累得半死。

有啥好顯擺的，幫了半天忙，累得渾身酸痛的蘇芙，躲在角落里吐槽。

就他那個嘚瑟勁兒，早八百年前，明州的老百姓就已經人盡皆知了。

何況按老夫人的話來說，此去禍福難料，這么個炫耀法，萬一將來樂極生悲，也不知道他還好不好意思回老家。

林晏是家中長子，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得出面招呼客人，本來身上的傷就好了沒幾天，這一忙碌，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些日子瘦了好幾圈，站在那里臉色青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得蘇芙都十分擔心。

有幾回她都聽到那些賓客在背后竊竊私語，說是林晏被他父親給打壞了，據說活不到成年。

蘇芙不由得十分好笑，流言越傳離譜，這柳姨娘的手段也太沒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林見深給迷住的。

客廳里觥籌交錯，笑語喧嘩，明明置身于熱鬧的人群之中，可那個臉色蒼白羸弱的孩子，看起來卻如此孤單無依。

一直鬧到深夜，林見深才醉醺醺地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心里頭別提有多得意了。

知道他要調任戶部，這些人哪個不是上趕著巴結，這幾天他收禮都收到手酸，實在是太痛快了。

拍了拍身邊的兒子，“晏兒，為父的帶你去領略上京繁華，那里才是我們的家呢……”

說著還打了個酒嗝，歪歪倒倒地扶著愛妾的手進去了。

林晏冷眼看著他，剛才的柔順煙消云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譏誚。

“大少爺，早點去休息了。”

見他搖搖欲墜的樣子，蘇芙有些心疼，只可惜身為他親身父親的林見深卻絲毫也看不見。

招手叫過來松韻和鶴影，讓他們扶著林晏一點，弄得他都笑起來了。

“哪有那么夸張，再累也沒到那份上。”

“算了，那就慢慢走回去吧。”

蘇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要說她這個大丫鬟做得還是挺稱職的，為了自己的小主子，可真是操碎了心。

已是夜深人靜，今兒月色很好，如水的月華落了滿身，蘇芙雖然提著盞蓮花宮燈，卻沒有認真照路。

幾人靜默著緩緩行來，進了聽荷軒，林晏忽然站住了，“反正今晚也錯過宿頭了，難得月色這么好，不如在水榭坐一坐吧。”

再過幾天，就真的要離開明州了，對于林見深來說，上京才是他的家，如今他是歸心似箭。

可對于生于斯長于斯的林晏來說，這里才是他的故鄉，馬上就要背井離鄉，漂泊天涯，自然是充滿了離情別緒。

“好。”

蘇芙揮手讓松韻兩人退下，親自去準備了瓜果茶水，又點了一爐艾草香。

明州是南方，盛夏的夜晚依舊炎熱，但這水榭中卻涼爽無比，清涼的水風帶著荷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林晏靠坐在石凳上，望著池中亭亭玉立，參差有致的碧蓮出神。

聽荷軒里的荷花是異種，為林老大人年青之時從一位海商手上淘來的，說是天竺圣蓮，為一名高僧所贈。

據說很難種活，可林老大人卻一次就成功了，也因為這些赤焰紅蓮他才與寂嚴法師成為了朋友。

也許，這位林老大人林和甫是位大有佛緣之人，只可惜紅塵萬丈中他沒有選擇修禪，所以才會折了壽數，早早仙去。

一池火紅的重瓣蓮花搖曳生姿，明明艷麗到了極致，卻又如此圣潔幽芳，散發著致命的魅惑。

白日里蘇芙總覺得它們熱烈奔放，讓人想起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詩句。

夜晚的月光下，卻又完全是另一種風情，佛教中之所以將它當作圣花，莫非是因為長得像傳說中的業火紅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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