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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芙坐在他旁邊的枝椏上，用腳踢了踢他的腿。

“喂，你怎么啦？”

顧平生慢悠悠地睜開眼，吐掉口中的樹葉，甕聲甕氣的回答，“沒事。”

蘇芙聞言沒好氣的又踢了他一下，這次還用上了一點力。

“沒事，你騙鬼呢，就你那點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這回顧平生不做聲了，默默的看著頭頂的樹葉出神。蘇芙詫異地靠近他，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色。

“你是不是擔心去了上京，日子難過？”

顧平生懶洋洋地爬起來，和她一樣靠坐在樹叉上。

“別瞎猜了，我只是想到這次離開明州，很可能永遠都回不了臨海郡了，有些傷感罷了。”

臨海郡對于蘇芙來說是噩夢，可對于顧平生來說，卻是夢縈魂牽的故鄉。

當年白石島的騷亂并未影響到其他地方，據傳島上罪民都退入了海上，成為了聚嘯一方的海盜。

而臨海郡的暴亂卻是另有其人，席卷數州縣，無數百姓飽受流離之苦。

雖然暴亂最后被鎮壓了下去，但他們這些因為戰火而家破人亡的孤兒，卻只能永遠流浪在異鄉的土地上。

“以后，我，輕舟，有谷，鐵柱還有亮子都是你的家人。”

蘇芙黯然神傷，輕聲地安慰。

顧平生側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的情緒讓人難以捉摸，許久才柔聲回應。

“好，你們都是我的家人。”

蘇芙展顏一笑，順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那就振作起來，別這么婆婆媽媽的了，你不是說過，要每天都過得高興的嗎？”

一席話說得樹下偷聽的四人都嘻嘻而笑，“大哥，阿蓮姐說你婆婆媽媽，要不以后我們叫你婆婆好了。”

這幾個家伙也都是淘氣慣了的，說著說著便開始尖著嗓子叫喚“婆婆，婆婆。”

氣得顧平生一個鯉魚打挺從樹上跳起來，然后對著他們猛沖下去，嘴里還笑道。

“看婆婆不打亂你們的嘴。”

五人笑著打鬧成一團，蘇芙還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坐在樹上幫著吆喝助威。

“亮子，抄他背后。輕舟，你和有谷纏住他的手，鐵柱你攻他面門……”

到底顧平生是正經練過的，又素有天賦，即使他們四個一起上，也絕對占不到半分便宜。

“哎呀呀，真沒用，遭了遭了……”

眼看著一個對四個還被打得落花流水，蘇芙在旁邊大叫糟糕，臉上卻笑得無比歡暢。

這一番笑鬧驚動了旁邊的伙計和護衛，大家都來看熱鬧，也幫著大呼小叫的，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

直到那邊通知開飯了，幾人這才停下來，蘇芙見人多，早就從大樹另一頭溜下來，悄悄跑回客棧去了。

顧平生等人傍著楊大少的關系，也只是充做臨時的伙計，只管飯，不給工錢。

此時護衛頭目胡大厲卻目現異光，這孩子真是個好苗子，基礎好，體格健壯，身手也夠敏捷。

看樣子得找個機會試他一試，若是可能，也可以收做徒弟，將來等他老了，接替著護衛商隊。

長期行商之人對時局最是敏感，而今天下看著是太平盛世，可是底下漸漸的已經亂起來了。

再過一些年，若沒有些武力，別說行商走道了，只怕是自保都難。

這邊蘇芙開心地趕去吃飯，和豐兒兩個小丫頭嘰嘰呱呱地說個沒完。

吃完又趕去林晏那邊，結果林晏還是打算騎馬，根本用不著她伺候，蘇芙自然也樂得清閑。

豐兒見狀便跑來與她同乘，她嫌浣雪太安靜，祖母聊的她又不感興趣，還是蘇芙最投機了。

這丫頭心思單純，對蘇芙也是真心實意，之前與她交好是為了行事方便，時間長了，倒也處出些感情來。

兩人撩開車簾，靠在車窗前，一邊吃著瓜果零嘴，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大部分時候都是豐兒在說，她從自己的祖母那里打聽了不少上京舊聞，此時便當做故事說給蘇芙聽。

蘇芙也想多了解一點情況，一邊聽著，腦中的思緒卻蔓延開來，這次她既然讓顧平生幾個來上京，就要對他們負責。

首當其沖的，要早點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

繼續留在楊家做伙計，也不是個長久之計，雖然可以圖個溫飽，但以后肯定沒什么大出息。

她可還指望著以后靠他們掙錢呢。

但豐兒感興趣的都是些逸聞趣事，對于她沒什么幫助，看來還是要親自去體驗過，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想起白居易第一次去京城被調侃的故事，蘇芙也想長嘆一聲，“京城居，大不易啊。”

兩人聊到半夜，豐兒終于熬不過，回自己的馬車上去睡了，蘇芙也蜷縮在凳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

正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進了馬車，睜眼看了看，是林晏。

“不用起來，你接著睡吧，我也瞇一瞇。”

不想勞動她，林晏急忙按住她準備撐起來的身子，也學她蜷縮著身子睡下。

“唔。”

蘇芙實在是困得不行，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大梁的驛道還算寬闊，但從明州往中部走，大多數都是山路，馬車自然顛簸得厲害。

便是當過乞丐的蘇芙，都睡得十分難受，也不知道躺慣了柔軟床榻的大少爺林晏，睡不睡得著。

黎明時分蘇芙醒了，只覺得渾身酸痛，右側的胳膊因為墊在了身體下面，整個兒都麻木了，十分難受。

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聲，立刻便驚動了林晏，一骨碌坐起來，緊張地問道。

“紅衣，你怎么啦？”

“沒事，只是胳膊麻了。”

吵醒了林晏，蘇芙不好意思地笑笑，使勁甩了甩胳膊，感覺稍微好點了。

“我幫你捏一捏吧。”

見她表情難受，林晏主動幫她揉捏，不過他第一次伺候別人，手上拿捏不住力道，手法重了些。

難得他這么好心，蘇芙忍著疼沒有吭聲，等到林晏停下來問時，才笑道：“已經好了，謝謝你。”

“你騎了一天的馬，沒受傷吧？”

蘇芙記得以前到馬場學過一段日子，剛開始的時候，大腿內側很容易受傷。

“有點腫了，不過還好。”

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臉色，不過聽聲音卻有些不自然。

“我這有藥，給你抹點兒。”

說著就撩開車簾，去摘青篷頂上掛著的馬燈。

“紅衣。”

林晏急急地叫了一聲，按住了她摘燈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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