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芙抬頭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低低一笑，“她說，讓我好好活下去。”

蘇長青沒有問她們在白石島過得怎么樣，也沒有問她是怎么逃出來的。

那些經歷絕對不美妙，沒有人想再重歷一遍，他也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揭開她千瘡百孔的過去。

只不過他不知道，蘇芙并不忌諱談這些，也不在意別人知道她的過去。

點點頭，兩人繼續遙遙相對，過了會兒，還是蘇芙打破了沉默。

“我回去病了一場，做了個奇怪的夢，夢中我想起了幼年的事情，也想起來了你在明州出逃前夕，和母親的爭執。”

蘇長青一愣，“那天你都聽到了？”

“是的，當時我想，只要阿爹還活著，哪怕讓我和娘親去死，我也愿意了。”

那是阿芙真實的想法，她有權讓蘇長青知道，只為了祭奠那個小小的靈魂。

“但我沒想到，如今的你，早已不是那個心疼她的阿爹，原來時過境遷，歲月可以改變一切。”

她這話說得動情，周圍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包括蘇長青在內，都有些動容，略微有些艱難地說道：“對不起，阿芙。”

曾經血濃于水，可以為了對方坦然赴死的深情厚誼，也有變質的那一天。

“這一次，我放你一馬，就算了結了幼時的心愿，從此后我們山海相隔，永不相見。”

正自動情的蘇長青，萬萬沒想到，她接下來的話卻是如此的決絕無情。

半晌，忽然仰頭縱聲大笑，“好一個山海相隔，永不相見，哈哈哈……”

他的聲音越來越嘶啞難聽，到最后已經變得如夜梟般瘆人。

“你走吧，以后我就當……你早就死了。”

他低下頭，并不看蘇芙，也不知道他此時的臉色到底如何。

蘇芙幽幽嘆息一聲，緩慢而堅定地站起來，向他跪下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然后決然轉身，飄然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都快消失在轉角時，蘇長青才霍然抬頭，最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的身影單薄而纖弱，與慕容宛莞十分相似，那個溫柔而又蘭心蕙性的女子。

同樣也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惆悵，有些美好，失去了便再也無法擁有。

后悔嗎？

可世間萬事，又豈是自己可以掌控的，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來選擇。

走出龍王洞，漫天星光下，蘇芙靜靜地立在洞口，對著天空悄悄私語。

阿芙，你可以好好的安息了。

以后不管在哪里，和自己的母親好好的相依為命，這世上，唯有她才是真正無私的愛著你。

結束了這段扯不清的緣分，蘇芙只覺得一身輕松。

雖然這些過往不是自己的，可真真實實的經歷了一遍別人的記憶之后，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當初的小阿芙了。

這世上，真真假假，又有誰能分得清呢。

坐著馬車不急不忙地回到越州城，天明時分，果然便得到了南越大軍撤退的消息。搜搜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比她預想的還要快一些，看來他們國內的紛爭已經進入白熱化。

一個個迫不及待地要集結力量進行火拼了，這可是個好現象啊。

不過林晏他們大軍凱旋卻還需要些時日，畢竟還有許多掃尾的工作，再加上也要防止南越使詐反撲。

看來要不了多長時間，林晏就會回京城了，這一次有了軍功傍身，他的格局將大不相同。

想到這里，蘇芙忍不住微微一笑，然而她卻沒能高興多久，就接到了李二轉交給她的一封信。

信是蘇長青臨走之前給她的，里面的內容足以讓人覺得五雷轟頂。

不是吧，這種狗血橋段，居然也有一天會發生在我蘇芙的身上？

信的內容很簡單，他說王清蘊自殺前，曾經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林晏是蘇長青的親生兒子。

但是這么多年來，他一直不太相信這句話，認為是王清蘊故意報復林見深，才這么說的，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

但現在好巧不巧的，他的女兒阿芙卻還活在人世間，恰巧又與林晏相戀。

所以他思來想去，決定還是說出來，讓蘇芙自己去查證結果。

只因為萬一這件事情是真的話，那他們就是親兄妹，永遠也無法在一起。

雖然他認為這種可能性非常小。

還告訴她，二十多年前他從京城追到明州，想問王清蘊一個究竟，當夜他喝得酩汀大醉。

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與王清蘊發生過什么，但算算時間，如果有的話，確實有這個可能。

看完信，蘇芙只覺得十分荒誕，這都是些什么事啊。

會不會有可能蘇長青故意這么說，想拆散他們呢？

可再想想又覺得沒有可能，自己肯定會去求證的，不可能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唉，真是頭疼啊。

想了想，蘇芙將信放在火上燒了，這里面的內容太過驚悚，要是不小心落到有心人手里。

肯定會用來大肆攻擊林晏。

看來，等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她必須要親自去一趟明州，查清楚這件事情的始末。

至于林晏那邊，還是先不要告訴他吧，免得讓他分心。

此次回上京，對他來說可是十分的關鍵，能不能在朝堂上擁有一席之地，就靠這次了。

何況，如果讓他自己去調查，容易泄露消息，到時候太子一黨可不管事情真假，都會拿來大做文章的。

因為名譽這種東西，一旦壞了。怎么清洗都洗不清，有百害而無一利。

晚上李二回來，將他們與蘇長青之間的合作事宜，詳細地匯報了一遍。

又將雙方的協議文書拿給她來保管，現在形式變了，他必須盡快調整人手。

加大在南越的暗影，與蘇長青合作，扶持幾位皇子中最無腦懦弱的八皇子上位。

“再過十多天，公子就會先暫時撤到越州來，等待朝廷的正式班師命令下來。”

李二抬頭看著她，“你……要不要跟他回上京？”

蘇芙搖搖頭，“暫時不會，這邊的事情還沒找到人接手，我是不會輕易離開的。”

她留在這里對于李二來說，當然是好消息，可是……

“可這樣子的話，公子會不會有意見？”

蘇芙白了他一眼，“有什么意見，我早就告訴過他了，這輩子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若是不愿意，盡管離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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