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倉!
遍地狼藉,殘肢斷臂。
鮮血混著糧食,灑落滿地。
有那幸存者,也是滿臉血污,坐在地上一臉茫然。
發生了什么事?
每個人都在問。
沒有人能回答。
“京倉被人炸了!”
執金吾鄭剛帶著金吾衛,第一時間趕到爆炸現場。
他面色鐵青,仿佛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大好頭顱,即將不保。
他下令,所有幸存者全都集中在一起,一個一個問,一個一個查。
同時派人去少府,問少府要京倉的名冊。
他私下里對手下兒郎說道,“這一次,如果本官依舊查不到幕后主使,查不出真相,陛下就會要我的項上人頭。屆時,爾等人頭能不能保住,可說不好。
所以,為了自己的大好頭顱,都給我打起精神,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這一回,有這么多人活下來,無論如何,總能問出點什么。”
“諾!”
金吾衛們膽氣壯,心頭怒!
到底是哪路王八蛋,在京城興風作浪。
害得大家像是無頭蒼蠅,眼看著人頭就要落地。
凌長治第一時間趕到爆炸現場,卻被金吾衛攔在外面,不許他接觸任何一個幸存者。
凌長治蹙眉,找上執金吾鄭剛,“鄭大人,有沒有本官可以幫忙的地方。”
執金吾鄭剛深深看了他一眼,“凌大人來得正好。附近百姓,此刻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凌大人若是不嫌麻煩,可否出面安撫一下受到驚嚇的百姓?”
凌長治拱拱手,“此事就包在本官身上。”
他掃了眼周圍,又說道:“本官就不打擾鄭大人查案,告辭!”
“凌大人慢走。”
陸陸續續,有更多的人趕到爆炸現場。
平親王蕭成文不顧天氣嚴寒,將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從馬車上下來。
看著滿地血污,他面色陰沉,眼神格外嚇人。
執金吾鄭剛不好直接趕走他,只能含蓄提醒,“此處臟污,恐污了王爺的眼。王爺不如先行離開?”
蕭成文擺擺手,“你忙你的,不用理會本王。你放心,本王不會干涉你查案。”
執金吾鄭剛無法,只能拱拱手,轉身忙自己的差事。
費公公伺候在蕭成文身邊,“王爺,此處沒什么可看的,也看不出名堂來,不如上馬車回王府吧。畢竟,王爺的身體要緊。”
蕭成文抬頭望天,天空陰沉沉的,估計很快又是一場雪降落。
他問費公公,“背后主使,到底想做什么?動搖人心嗎?”
費公公大膽揣測,“會不會是為了動搖陛下的皇位?自陛下登基,接連發生兩場如此嚴重的爆炸,而且還都是在京城內,私下里恐怕已經有人在議論此乃‘天罰’。只因為陛下德不配位,觸怒上天,上天才會降下‘天罰’。”
蕭成文不置可否,“依著你的意思,是那群世家做的?”
“老奴無法確認,只是斗膽做個猜測。”
蕭成文蹙眉,“如果真的是世家所為,何必等到現在?父皇過世,新皇登基之前,那個時候時機豈不是更好。”
費公公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的意思是,此事另有幕后主使?”
蕭成文搖搖頭,暫時還想不通里面的關節。
此刻,侍衛上前提醒,“啟稟王爺,劉駙馬到了!”
蕭成文猛地回頭,果然看見了駙馬劉寶平。
劉寶平也看見了他,并且主動走過來。
“天寒地凍,聽聞王爺身體不適,長期臥病在床。今兒這么冷,王爺怎么出來了?身體要緊嗎?”
蕭成文盯著他,“駙馬今兒有空?”
劉寶平掃視全場,一聲嘆息,“這么大的動靜,我總得過來看看。”
蕭成文問他,“接連兩場爆炸,駙馬有何想法?”
劉寶平搖頭,“毫無想法。”
蕭成文不相信,死死地盯著他。
劉寶平挑眉,“王爺莫非是在懷疑我?”
蕭成文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們劉家的忠心,本王從不懷疑。”
劉寶平鄭重說道:“多謝王爺信任!我現在就可以答復王爺,無論是兵仗局爆炸一案,還是今日的爆炸案,同我們劉家沒有絲毫關系。我們劉家是朝廷的忠臣,而且根基也在涼州,京城不是我們劉家能染指的地方。這點自知之明,我,以及我背后的家族,全都牢記在心!”
蕭成文收回逼人的目光,“駙馬心頭可有懷疑人選?”
劉寶平與他并排站在一起,望著狼藉的現場。
他說道:“原本我是懷疑那群世家官員,后來想一想又不對。陛下啟用太監宦官,是在兵仗局爆炸案之后的事情。世家跳出來反對陛下,但是還不至于又制造一起爆炸案。
而且這種規模的爆炸,非得有專業的人親自操作不可。前些日子,我還去少府將作監問了問,懂爆炸的人極少,可謂是鳳毛麟角。而且每個人都被金吾衛監視起來,道理上這些人沒有犯案的機會。”
蕭成文沉默。
劉寶平能打聽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打聽到。
正因為沒有答案,他才想聽聽劉寶平的見解。
結果,他并沒有得到任何啟發。
劉寶平突然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道:“王爺,你說會不會是烏恒?”
蕭成文緊蹙眉頭,“烏恒的手沒那么長,沒可能伸到京城。”
“難道是那群反賊?”
“反賊里面何時有如此厲害的人物,不僅能混入兵仗局,還能混入京倉?”
劉寶平尷尬一笑。
眼看人越來越多,宦官內侍,文武百官……
蕭成文選擇默默地離開。
燕云歌也在人群之中。
她蹲在地上,用手指頭蘸了蘸地上的混著糧食的血污,并放在鼻端聞了聞。
阿北趕緊拿出手絹,替她擦拭手指頭。
“姑娘太不講究!這東西晦氣,姑娘豈能用手去碰觸。”
燕云歌拍拍手,站起來,自言自語,“有點名堂!”
“什么名堂?”阿北很好奇。
燕云歌看著整個現場,輕聲說道:“制造這場爆炸案的人,肯定是當世一等一的人才。”
阿北不太理解,她悄聲問道:“姑娘為何如此關心這場爆炸案?”
“身處京城,每個人都會關心這場爆炸案。因為這事同每個人都切身相關。你莫非以為郡主府能置身事外?”
“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是想說,姑娘是女兒家,這種事情還是讓爺們去操心吧。姑娘又不做官,也不是金吾衛,所以……”
“行了,不必再說,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這里沒什么看頭,隨本姑娘前往富貴山莊。”
“姑娘怎么突然決定去山莊?會不會太匆忙?郡主娘娘那里,還不知道啊!”
“母親那里派人去通知一聲。我就不回郡主府,直接去山莊。”
燕云歌趕了兩天路,累得人仰馬翻,終于趕到富貴山莊。
計平提前得知消息,在山莊大院門口迎接。
“見過東家!韓先生一早外出,估摸著明兒就能回來。”
“我來不是為了工坊的事情。林小寶還活著嗎?”
計平瞬間反應過來,“人還活著!就關在地牢里面。”
反賊林小寶,平喜班的臺柱子,反賊司馬斗的老鄉,也是追隨者。
計平派人將林小寶從地牢提出來,并將他洗漱干凈,免得熏著東家。
將他收拾妥當后,才把人帶到東家燕云歌面前。
依舊是空曠的倉庫。
燕云歌打量林小寶,嗯,還算有個人樣。
雖然把人關起來,但是并沒有用刑。
就是長期不見陽光,吃得也不行,臉色呈現病態的蒼白。
或許是穿的太少,天氣又太冷,他坐在地上瑟瑟發抖,嘴唇也在抖動。
燕云歌沖他一笑,“林小寶,你沒對本姑娘說實話啊!”
林小寶一邊哆嗦,一邊發愣,眼神有些茫然。
好半天,他才發出聲音,“我不明白燕四姑娘此話何意?我已經說了我所知道的一切,并無隱瞞。”
燕云歌擺手,“你沒說實話,至少沒有全部交代清楚。說吧,你們在京城,還有多少人?”
“沒有了!所有的名單都給了你,燕四姑娘你不能懷疑我。”
“真的沒有?你再仔細回憶回憶,有沒有什么你瞧著不太重要的人,比如工匠之類的,你遺漏了?”
“沒有!燕四姑娘,我是個唱戲的。平日里要么在戲樓唱戲,要么就去富貴人家唱堂會。什么匠人不匠人,我唯一能接觸的匠人,就是我們戲班的那幾個。外面的匠人,可沒機會看我唱戲。”
林小寶這番話也算有道理。
平喜班是個有檔次的戲班,不給平頭百姓唱戲,因為平頭百姓付不起價錢。
燕云歌輕輕敲擊椅子扶手,“本姑娘不妨告訴你實情,京城發生了兩起爆炸案,死了很多人。聽到這里,你可有想起什么?”
林小寶先是一愣,緊接著狂喜,發出瘋狂地大笑聲。
計平要動手,燕云歌攔住了他。
林小寶笑夠了,笑得眼淚的都出來了。
他大聲說道:“天意啊!此乃天意啊!皇帝無道,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才會降下這等‘天罰’。哈哈哈……司馬斗一定會是人主,一定會打進京城。”
“你閉嘴!”
計平上前,就是兩耳刮子,打得林小寶眼冒金花。
燕云歌鄭重問道,“爆炸案,你知道多少?”
“哈哈哈……”
林小寶頂著一張腫成豬頭的臉,放聲大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認識的人里面可沒有這么厲害的人物。燕四姑娘,這就是天意,此乃‘天罰’。這個天,就要變了啊!江山即將換人來坐。哈哈哈……”
“閉上嘴巴,否則讓你生不如死。”
計平一出聲,林小寶立馬收起笑聲。
他顯然很懼怕計平,眼神都透著怯意。
很顯然,他在計平手底下吃過大虧。
對計平的恐懼,已經刻入血肉里面。
只要計平一出聲,他就會做出本能的反應。
燕云歌托著腮,死死地盯著林小寶,“這么說,京城兩起爆炸案,你真的毫不知情?”
林小寶怯生生地說道:“我早說了,我所知道的一切,毫無隱瞞,全都告訴了你們。什么爆炸不爆炸,我根本不懂,也不認識這方面的人。”
“那你覺著,此事會不會是司馬斗派人做的?”
“應該不是!整個京畿,他都是靠我運作。如果在我之外,司馬斗另外安排了一批人在京畿活動,我一定能知道。這么說吧,司馬斗的實力,還不足以染指京城。”
這話有理!
燕云歌揮揮手,示意計平把人帶下去。
林小寶急了,“燕四姑娘,你既然沒殺我,留下我的性命,說明我還有用處。你放了我好不好?我替你賣命,你讓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你讓我打入司馬斗的內部,我也愿意。”
燕云歌似笑非笑看著他,“你不是說司馬斗乃是人主嗎?你還和他對著干,替我賣命?”
林小寶急切說道:“我知道司馬斗的弱點,我真的知道。你放了我好不好。我不要回地牢,那里面好黑好冷,我不要回去……”
燕云歌微微搖頭,計平拖著林小寶出去。
林小寶嚇得瘋狂哭嚎,仿佛即將被送往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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