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拜見郡主娘娘。娘娘近來可好?”
紀先生微微躬身行禮。
筑陽郡主蕭氏虛虛一抬手,“先生不用多禮,快快坐下說話。上茶!”
丫鬟奉上茶水,然后退下。
紀先生是個講究人,他喝著茶,閑聊著茶葉。
說起茶葉,可謂是如數家珍。
蕭氏哈哈一笑,“紀先生果然是懂茶之人。待到明年春天,小女在南邊置辦的茶莊得了新茶,本宮派人給先生送去。希望先生不會嫌棄。”
“娘娘說笑了!能得到娘娘親自贈送的茶葉,是老夫的榮幸。四姑娘也是頗為能干,不僅置辦了山莊,開了布莊,竟然還在南邊置辦了茶莊。郡主娘娘有女如此,不知哪家兒郎有幸,能入郡主娘娘的眼,將四姑娘娶回家。”
“先生就不要再夸她了!再夸她,她尾巴就快翹上天。說起她的婚事,本宮就發愁。她是這個看不上,那個入不了眼,眼看著年齡一年年增長,本宮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蕭氏搖頭嘆息,看上去似乎真的很愁。
紀先生捋著胡須,笑了笑,“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四姑娘是個有主見的人,娘娘應該高興才對。四姑娘看不上外面的男子,自有她的理由。娘娘寬心些,說不定哪天就遇上合適的人選。屆時,娘娘又該舍不得四姑娘出嫁。”
蕭氏笑道:“承先生吉言!就怕遇不上合適的人選。”
“遇得著,遇得著!老夫今日登門,除了敘舊,還有另外一事。”
蕭氏長出一口氣,閑聊這么久,總算進入正題。
她裝作好奇地樣子,“不知先生還有何事?但說無妨。”
紀先生樂呵呵的,“老夫今日登門,厚顏替人保媒。這是那位男子的靶子庚帖,娘娘不如先過目。若是合適,我們再繼續聊下去。”
說著,紀先生拿出一份庚帖,遞給蕭氏。
蕭氏遲疑了兩秒鐘,才接過庚帖翻看。
她也不懂時辰八字,看也看不出一個名堂。
只是年齡上勉強合適。
她合上庚帖,“不知這是哪家公子的庚帖?竟然能請動先生出面保媒。”
紀先生笑道:“此人娘娘也認識,正是東平王府公子逸。老夫替他保媒,想要求娶貴府四姑娘,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這……”
蕭氏面色遲疑。
她猜得沒錯。
紀先生果然是在蕭逸身邊當差。
她將庚帖往桌上一放,鄭重說道:“先生竟然是為了公子逸上門提親,著實令本宮驚訝異常。只是,小女的性子跳脫,恐怕兩人不太合適。”
這么直接地拒絕嗎?
都不考慮一下?
紀先生稍微尷尬了一下。
他就知道走這一趟,肯定不會有結果。
果不其然!
人家筑陽郡主,打從心里頭就沒看上蕭逸。
他替蕭逸默哀一秒鐘,可憐的公子,娶不到媳婦,要打一輩子光棍。
他鄭重詢問:“郡主娘娘就不考慮一下嗎?公子逸雖說無父無母,唯有兄長,但他也是自小接受了正統的教導,為人處世也算是有情有義。”
蕭氏微微搖頭,含蓄說道:“小女粗鄙,配不上王府公子。這門婚事,就當沒提起過。不過,先生若是肯來府上做客品茗,本宮歡迎之至。”
拒絕得如此干脆,顯然是沒指望的。
紀先生也明白適可而止的道理,他含蓄一笑,“喝茶,喝茶!公子逸無福啊,也不知哪家公子有幸能娶到貴府四姑娘。”
蕭氏笑了笑,“今兒我們就只喝茶,聊曾經。小女的婚事,今日就不提。”
“全憑娘娘做主!”
紀先生從善如流。
喝了茶,還混了一桌酒席。
他是個擅長聊天的人,同蕭氏談古論今,說起往昔,頻頻觸動蕭氏的情緒。
畢竟,他們都經歷過那個年代,經歷過風雨欲來,滿目肅殺的歲月。
用過酒席,紀先生起身告辭。
蕭氏稍稍挽留,最后讓管事送他出府。
紀先生離開郡主府,坐上馬車,直接回到東平王府。
提親遭到言辭拒絕,蕭逸得郁悶壞吧。
紀先生卻哈哈一笑,他很想看見蕭逸吃癟的樣子。
果不其然,蕭逸得知提親被拒,筑陽郡主甚至連考喜慮都不愿意,他自閉了!
傷心啊,郁悶啊,沮喪啊……
怎么辦哦!
他盯著紀先生看,看得紀先生心頭發虛。
“公子有話直說,不要總盯著老夫看。老夫又不是十八大姑娘,一張老臉,就算看到天荒地老,也看不出一朵花來。”
蕭逸呵呵兩聲,“本公子剛才在想,若是我讓凌長治替我上門提親,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那不可能!”紀先生矢口否認,并且一條條分析:
“首先,凌長治不會替公子上門提親,為了阻擊公子,他可是不遺余力,三天兩頭上郡主府保媒拉纖。其次,即便凌長治愿意替公子上門提親,筑陽郡主也不會點頭答應。公子啊,你就接受現實吧,筑陽郡主拒婚,原因不在于提親的人,而是公子你不討人喜歡啊!”
這話著實誅心!
蕭逸一張臉都青了。
“本公子就那么遭人嫌棄?”
他不服氣。
紀先生輕咳兩聲,嚴肅道:“怪只怪,公子年少輕狂,做了太多出格的事情。為人父母者,都不喜歡行事張狂的人。偏偏公子早些年考慮不周,行事著實有些肆無忌憚,落下了壞名聲。”
蕭逸直接翻了個白眼,“先生不如直說,本公子年少時,膽敢行刺繼母長兄,叫人不恥,故而遭到世人唾罵嫌棄。世家大族,但凡有點家底的人家,都不樂意將閨女嫁給本公子。”
紀先生哈哈一笑,捋著胡須,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不錯,不錯!難得公子也有自知之明。”
蕭逸:“……”
他連白眼都懶得翻。
紀先生真是越來越喜歡吐槽他,并且樂此不彼。
偏偏他官場失意,情場同樣失意,真是令人不爽啊!
他捏著下巴,琢磨了一番,“先生幫本公子翻翻黃歷,今年本公子莫非犯太歲。”
“公子不要胡思亂想。早在年初的時候,老夫就翻過黃歷,公子今年不犯太歲,明年才是犯太歲。老夫年初的時候,就給公子建議,每年還是要去城隍廟拜一拜,求個心安。公子偏不聽,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今年不犯太歲,本公子為何要去拜城隍?”
“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這可行不通。城隍老爺也是有脾氣的,連正經虔誠的香客都照顧不過來,哪里有功夫理會臨時抱佛腳的公子。所以說,公子平日里有空,還是要多燒燒香,行事稍微柔和些許,說不定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紀先生是語重心長,頻頻說教。
蕭逸聽得耳朵起繭,打斷他的話,“給本公子挑選個日子,本公子要去城隍廟燒香。等一等,先查一查燕四姑娘的行程。本公子記得,每年過年,她都會去城隍廟燒香拜佛。”
紀先生用小本本記下來,“四姑娘就是比公子更有誠心,也更有耐心。所以四姑娘的生意越做越紅火,名聲也越來越好。不少人家,都挺稀罕四姑娘,愿意聘娶四姑娘為媳。
反觀公子,這些年名聲一點沒改善不說,反而越來越壞,給諸多世人留下了一個心很毒辣的印象。當初,公子就不該那般張揚,竟然在金鑾殿上殺人。真是后患無窮!”
蕭逸連翻白眼,“你以為本公子樂意在金鑾殿上殺人嗎?將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本公子又不傻。若非先皇要求,本公子都不樂意搭理陶老二那個棒槌。”
紀先生連連吐槽:“先皇活生生被氣死,也是死得其所。用陶家的時候,是一個嘴臉。用完了陶家,又是另外一副嘴臉。就算要打壓陶家,也犯不著讓公子殺人。
先皇完全可以直接下旨,罷免陶家人的官職,打壓陶家人的同黨,再找幾個罪名,將陶家法辦。堂堂正正的陽謀,誰都不能說先皇做得不對。可是先皇此人,就是喜歡弄險,不按常理出牌,害了公子不說,先皇也將自己的名聲搭進去。
老夫每每想起先皇做的那些事情,氣不打一處來。身為一國之君,如此心胸,毫無為國之君的氣度,殺人都搞得如此小氣陰險,著實令人不齒!難怪那些世家總愛拖他后腿。”
蕭逸擺擺手,“事情過去多年,先生就不要舊事重提。你給本公子想想主意,怎么樣才能將燕云歌娶回來?”
“要不生米煮成熟飯?”紀先生出了個餿主意。
蕭逸直接呵呵兩聲,“只怕生米還沒煮熟,燕云歌就提刀宰了本公子。本公子死了,都還要落一個無恥下流的名聲。先生,你可不能害我啊!”
紀先生嘴角抽抽,“老夫當然不會害公子。只是,燕四姑娘是典型的軟硬不吃,油鹽不進。想要打動她,老夫想不出辦法。老夫這輩子,一直以來都是女人主動取悅。老夫從未有過主動取悅某個女子的經歷。經驗不足,白活幾十年,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蕭逸:“……”
這番話,他怎么聽都覺著紀先生臭不要臉,分明是在臭顯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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