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渾身提不起勁來。
像是患了軟骨癥,趴著就不樂意動彈。
阿北今兒忙得很。
不是忙著將箱籠里面的物件翻來覆去地整理,就是忙著清洗杯盤碟碗,或是忙著鋪床疊被。
她還特意將裝著“斷腸”劍的木匣子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完全不考慮,這樣做會不會刺激到自家姑娘。
燕云歌已經沖她翻了好幾個白眼,阿北仿佛自身攜帶屏蔽裝置,完全沒看見。
然后,燕云歌就抱怨了一句,“我就該聽桂嬤嬤的話,將你早早打發出去。”
阿北雙手叉腰,特別理直氣壯,“姑娘將奴婢打發走了,以后誰陪姑娘說話解悶?姑娘想聽兩句實話,恐怕都找不到人。”
燕云歌:“……”
呵呵!
她表情十分嫌棄。
阿北哼了一聲,“姑娘就是不知足,要求太多。”
燕云歌吐槽她,“瞧你理直氣壯的模樣,真不知誰是主子,誰是丫鬟。”
“奴婢當然是丫鬟!姑娘果然糊涂了,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要問一問。”
燕云歌:“……”
沒辦法溝通,還是翻個白眼吧!
翻白眼比較省力氣。
阿北又說道:“昨兒,管家往池塘里又投了上千尾魚苗,姑娘不去釣魚嗎?今兒天氣這么好,不去垂釣,未免太浪費。”
“沒興趣!”
“姑娘竟然連最喜歡的垂釣都沒興趣,是誰給姑娘氣受?”
“除了你,還能有誰。”
“姑娘冤枉!奴婢一早開始忙,一直忙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上。分明是姑娘有心事,還不讓人說。”
燕云歌:真想堵住阿北的嘴巴!
罷了!
罷了!
惹不起躲得起。
她還是去釣魚吧!
釣魚有益身心健康。
燕云歌剛在涼亭坐下,有丫鬟急匆匆跑來,“四姑娘,平親王妃回來了,特別著急。肯定是出了要緊的大事。”
她一聽,哪里還顧得上釣魚。
將魚竿一扔,就朝花廳跑去。
來到花廳門外,就聽見二姐姐燕云琪哭泣聲。
“……我對不起四妹妹,是我無能,沒能攔住王爺。母親責罰我吧!我都沒臉去見四妹妹!”
“出了什么事?”
燕云歌走進花廳,太多的疑問。
燕云琪瞬間止住了哭聲,卻又控制不住地抽噎。
她很是心虛,愧疚,甚至還能在她臉上看到羞愧。
她張張嘴,終于開口說道:“四妹妹,姐姐我對不起你。”
“二姐姐別胡說,你怎么就對不起我了?”燕云歌努力笑出來。
她意識到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和她切身有關。
只是還不知道,具體的內容。
心頭難免有些慌,卻還要做出鎮定的模樣,免得二姐姐哭得更加傷心。
燕云琪張嘴欲言,沒想到卻“哇”地一聲哭出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攔不住他,他非要進宮請旨!他太過分,根本不考慮我的感受,不考慮四妹妹是不是愿意。”
燕云歌見二姐姐太過激動,翻來覆去說不到重點,只能朝母親蕭氏看去。
蕭氏連連嘆氣,眼中滿是怒火,“蕭逸賊子,不知他用什么打動了平親王,平親王竟然進宮替他請旨賜婚。”
“賜婚?”
燕云歌有點懵,指了指自己,“賜婚給我?”
蕭氏哭笑不得,“將你賜婚給蕭逸!”
話音一落,蕭氏又怒氣沖沖說道:“趁著賜婚旨意還沒下來,本宮現在就進宮阻攔此事。無論如何,不能讓賜婚旨意出宮。”
“來得及嗎?”燕云琪眼巴巴地看著母親蕭氏。
“總得試一試!”
蕭氏當即命人更衣,要進宮阻止蕭成文。
燕云歌想了想,“母親,要不要女兒跟著你一起進宮。”
“你不要進宮。我怕皇帝見了你,更加堅定要給你賜婚。”
蕭氏獨自進宮。
燕云歌目送她出門。
燕云琪眼睛紅腫,“四妹妹,我對不起你。我沒能攔住王爺,他不肯聽我的。我沒辦法,只能趕回來稟報母親。”
燕云歌還算平靜,并無任何慌亂神色,“二姐姐怎么知道王爺進宮,是為了請旨賜婚,還是替蕭逸請旨?”
燕云琪苦笑一聲,“我懷疑他是故意將消息透露給我,可是卻又不肯聽我的勸。我完全弄不懂他在想什么,他明明那么討厭蕭逸,怎么會幫著蕭逸請旨賜婚!”
“兩個人有什么交易吧!”
燕云歌半點不意外。
那天,她拒絕了蕭逸。
當時,蕭逸急匆匆離去,她就知道他不會輕易放棄。
只是沒想到,他會劍走偏鋒,找上平親王蕭成文幫忙請旨賜婚。
著實出人意料。
果然,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真的很好奇,蕭逸到底開出了什么條件,才能打動蕭成文。
同時也很好奇,蕭逸干什么非她不可?
她從不曾對他有任何不該有的暗示,從未表現出任何男女之間那方面的情感。
他憑什么認定了她?
非她不娶,問過她的意見嗎?
他想娶,她就非得嫁他嗎?
憑什么?
憑什么她的婚姻,要被一個外人左右?
這讓燕云歌很不爽。
丫鬟阿北哪壺不開提哪壺,“難道姑娘注定要嫁給公子逸?公子逸竟然有辦法弄來賜婚圣旨,那他之前忙活那么長時間是在干什么?”
“閉嘴!”燕云歌輕聲呵斥。
燕云琪眼巴巴地看著燕云歌,“四妹妹,接下來我要怎么做?你打我吧!”
“二姐姐別說胡話,我打你做什么!你已經盡力了,這事從頭到尾都和你沒關系。”
“怎么能說沒關系。你是我妹妹啊,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燕云歌長嘆一聲,“要是他真有本事請來賜婚旨意,我還得佩服他。不過,接下來的事情我自會處理,二姐姐不必操心。你還是想想,回去后如何收拾平親王。你告訴他,這筆賬,我會一直記著。我不光要清算蕭逸的賬,我也會請算他的賬。我燕云歌,不是可以任由擺布的人。”
一巴掌下去,桌子直接少了一角。
下人們嘖嘖稱奇。
已經好多年,沒看見四姑娘發這么大的火氣。
完了!
完了!
有人要完蛋了!
公子逸就算如愿以償娶到四姑娘,婚后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一定會被家暴的。
毋庸置疑!
燕云琪握住燕云歌的手,心疼道:“怎么發這么大的脾氣,手不痛嗎?”
燕云歌自嘲一笑,“二姐姐別擔心我的手,沒事。改明兒我就要嫁人了,記得提醒蕭成文,給我送一份豐厚的添妝。”
燕云琪又要哭了,“是我無能,沒能攔住他。四妹妹,你也別灰心。說不定母親能趕上,能攔住他。”
燕云歌搖搖頭,“蕭成文既然故意將消息透露給你,肯定早有打算。母親這趟進宮,很有可能會無功而返。罷了,罷了,二姐姐隨我去涼亭垂釣,我需要靜一靜。”
“四妹妹,你沒事吧?”
燕云歌含笑搖頭,“二姐姐不用擔心我。不就是一道賜婚旨意,不算什么事。再說了,嫁誰不是嫁。蕭逸他想娶,我便嫁他。只要他不怕死!”
說到“死”,仿佛有一股殺意彌漫。
蕭逸“死”定了。
“你怎么能嫁蕭逸!他根本配不上你啊。你能嫁給任何頂尖世家的長房公子,嫁給任何一個青年才俊,蕭逸憑什么能娶你。他根本就不配。你嫁給他,根本就是低嫁,太委屈!”
燕云琪替四妹妹燕云歌打抱不平。
這是令她最氣憤的一點,蕭逸憑什么娶自家寶貝妹妹。
他有什么資格娶?
一個浪蕩子,為什么不能離自家四妹妹遠一些。
燕云琪替四妹妹委屈。
燕云歌沒怎樣,她反倒是嚎啕大哭起來。
太委屈了!
燕云歌反過來安慰她,“二姐姐哭什么?妝都哭花了。”
“我對不起四妹妹,我是罪人!四妹妹幫我良多,該我幫忙的時候,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對不起四妹妹!”
燕云琪愧疚,她覺著自己虧欠四妹妹良多,這輩子都還不起。
蕭成文,你為什么要如此狠心?
為什么要將四妹妹推入火坑?
為什么啊?
燕云歌抱著燕云琪,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別哭,別哭!哭得好丑,不怕被人笑話嗎?”
燕云琪哭著說道:“我本來就長得丑!”
燕云歌哈哈一笑,“二姐姐又在胡說八道!你不丑,你是天下最美的二姐姐。”
“你別安慰我!你這么說,我心頭越發愧疚不安。”
燕云歌示意下人打來熱水,她親自替二姐姐洗漱。
洗得干干凈凈,然后牽著二姐姐的手前往涼亭垂釣。
此時此刻,她竟然無比的冷靜,竟然能專心致志垂釣。
燕云琪擔心地看著她。
她頭也沒回,“二姐姐今日就別回去,就留在郡主府吃全魚宴。我想到一個新菜式,打算今兒嘗試一下。要是二姐姐不放心外甥女,你安排心腹婆子回王府將外甥女帶來。你們母女,干脆就在郡主府住個十天半月。”
燕云琪點點頭,“好!我聽四妹妹的。囡囡就不必帶過來,正式調皮的年紀,就不給四妹妹添麻煩。”
“二姐姐拿主意!你住下來,我們姐妹住一個院落,像以前一樣,每日都有說不完的話。”
說完,燕云歌沖二姐姐展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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