筑陽郡主蕭氏,憂心忡忡,夜不能寐,人是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
燕云歌很擔心。
她勸解道:“宗親們都不著急,母親干什么著急?京城城墻,從外面休想攻破。城破,只有一個原因,反賊在城里面有內應,從里面開啟城門。目前看來,這種可能性不大。
反賊這是第一次進入京畿地帶,燒殺劫掠,惹來天怒人怨。京城守備力量,多是出身世家,或是市井小民。理應不會被收買,投靠反賊。等到豫州兵馬一到,反賊自會退去。”
蕭氏嘆了一聲,“本宮豈能不擔心。大好江山,這才二十幾年,三十年都不到,就被折騰成這般模樣。內憂外患,千瘡百孔,山河破碎。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致使江山破碎?就連朝廷倚重的北軍,也成了一支殘軍,不知多少年才能恢復之前的戰斗力。”
燕云歌說道:“不管是哪里出了問題,總歸要先度過眼下的難關。等京城解圍后,母親再細細思慮這里面的問題也不遲。眼下,母親首要是要保重身體。平親王都不著急,每日在王府悠閑度日,母親何必操這份心。”
蕭氏大搖其頭,“云歌,本宮從未問過你,對天下局勢有何看法?今日,你可否說說你的想法?盡管暢所欲言。”
燕云歌低頭一笑,“女兒哪有什么看法,天下無非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縱觀歷朝歷代,都逃不過這個規律。眼下這個局面,看似很危險,其實只要措施得當,不是沒辦法解決。朝堂臣工,身負大才,定能將大魏這艘大船拉回正軌。”
“本宮聽你這番話,怎么覺著是在敷衍?你是不想說,怕傷著本宮?”
燕云歌心虛一笑,“母親誤會了,并非是女兒不想說,而是無話可說。女兒的見解,都是小姑娘見解,不值一提。”
“這話一聽,就是在敷衍!”
“母親就別為難女兒啦!京城破不了,母親放心吧。”
“京城是破不了,可是……京畿呢?城外那些百姓,難道不是認命嗎?京畿百姓遭此重創,朝廷總要做點什么。”
“朝廷即便想做什么,也要等到解決了京城之圍,才能采取行動。”
哎……
蕭氏一聲嘆息。
她揉揉眉心,心里頭愁得不行。
她問燕云歌,“你不擔心富貴山莊的安危嗎?”
燕云歌含笑說道:“富貴山莊位于山溝溝里面。反賊去打劫山莊,不僅要趕幾日路程,還要承受失敗的后果。若是遇到前后夾擊,只能進山躲避。一旦進山,人生地不熟,只怕進去后就再難出來。
京畿一帶,到處都是世家置辦的田莊,個個富得流油。劫掠任何一個田莊,都比打劫富貴山莊更劃算。除非司馬斗一心想要復仇,報漆縣兵敗之仇。否則,他沒有理由派兵攻打富貴山莊。”
“你就這么確定,司馬斗不會派兵攻打富貴山莊?”
燕云歌斟酌著說道:“觀司馬斗之前和南軍作戰,顯然他身邊有高人指點。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攻打京城,分兵去攻打不起眼地富貴山莊,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即便他手底下的兵將,主動請纓去攻打富貴山莊,這個時機,司馬斗絕不會答應。他要集中所有兵力,拿下京城。不會同意在這個時候分兵,去打一個山莊。”
“既然司馬斗身邊有高人指點,為何他還要攻打京城?京城城墻,墻高且深,就憑一群沒有攻城之戰經驗的反賊,根本不可能打下來。”
“當然是因為膨脹!打敗了南軍,手底下兵強馬壯的司馬斗,沒理由在這個時候退兵。他就是在賭,賭自己的運氣,能不能在官兵救援京城之前,拿下京城。高人再有手段,奈何卻勸阻不了。只能幫著司馬斗出謀劃策,提前謀劃一條退路。他若退,有可能會往東去。”
顯然,燕云歌早就研究過反賊司馬斗的行事風格。
也替對方找出了退兵的最佳路線。
往東,大有可為。
只是,膨脹得不要不要的司馬斗,能聽從高人諫言嗎?
蕭氏沉吟片刻,“平親王當真沒有動靜?京城被圍,局勢危機,他就不著急?”
燕云歌笑了笑,“只要確保城里面沒有反賊的人馬,京城城墻足以將反賊擋在外面。以京倉儲備的糧食,只要不往北邊前線輸送糧食,京城堅持一年不成問題。反賊,絕不可能在京城腳下堅持一年。能堅持三個月,都能拖死他們!
凌長治也不是無名之輩,他知兵,也會打仗。看他行事,嚴肅軍紀,整頓軍武,就知道他對打仗守城,頗有心得。只要時機一到,凌長治定會率軍出城迎戰,挫一挫反賊的士氣。”
“希望局勢會如你所言,京城早日解圍,天下早日太平。大魏江山不至于在本宮眼前敗亡!”
蕭氏虔誠祈禱。
燕云歌張張嘴,遲疑道:“如果有一天,大魏江山果真敗亡,母親打算怎么辦?”
蕭氏先是皺眉,緊接著苦笑一聲,“你說本宮還能怎么辦?本宮姓蕭,是大魏朝的郡主。本宮沒有活路!”
“怎么就沒活路?大魏敗亡,不等于燕家敗亡,也不等于我會敗亡。只能有機會活著,就一定會找到翻盤的機會!”
蕭氏目光復雜地看著她,“云歌,你和本宮說實話。你是不是不看好朝廷,不看好這場戰事?”
燕云歌搖頭,“母親也知道我的脾氣,凡事都要做兩手準備。既要考慮到朝廷大勝的可能,也要考慮到戰敗的可能。女兒以為,母親不該輕言放棄。正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能活著,一切就有可能!”
蕭氏搖搖頭,“這事以后再說吧!”
燕云歌去了一趟平親王府,看望二姐姐燕云琪。
姐妹二人坐在涼亭垂釣。
燕云琪憂心忡忡,“京城被圍,人心惶惶,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燕云歌問她,“二姐姐最近有進宮請嗎?宮里是個什么情況?”
燕云琪斟酌著說道:“前幾天才進宮了一趟。宮里的人啊,難見一張笑顏。不過,大家都好算鎮定。篤定京城城墻不會被攻破,反賊遲早會退去。唯一值得擔憂的就是,京城的糧草能支撐多少時間。”
燕云歌挑眉一笑,“二姐姐可有見到皇帝?”
“不曾見到!聽聞,這些日子,皇帝都歇息在興慶宮,不曾踏足后宮一步。”
頓了頓,她又說道:“我聽王爺身邊的人說,仲駙馬又在請旨,要開放京倉平抑京城糧價,再次遭到了拒絕。朝廷下令,讓京兆尹打壓糧價。接下來,京城肯定會亂一陣子。”
燕云歌連連嗤笑,“京城的大糧商,個個背景深厚,不是世家就是宗親。朝廷讓京兆尹打壓糧價,分明是表面功夫,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我就不信,京兆尹真有膽量,真槍真刀去打壓糧價。要說這糧價啊,把刀子架在糧商的脖子上,就不信糧商還敢坐地起價!只可惜,京兆尹也是世家出身,家族在京城也有好幾家糧鋪。”
燕云琪蹙眉,“糧價下不來,如何是好?”
“這事二姐姐得問王爺!他當真半點不著急?”
燕云琪咬咬唇,“看他的樣子,的確不著急。不過,私下里他有沒有采取手段,我并不清楚。四妹妹也知道,他的很多事情,我都被瞞在鼓里。也不知道他整日在忙些什么!”
燕云歌嘴角微翹,“我這二姐夫啊,防備心真重。今兒中午,我來下廚,給二姐姐做一桌酒菜。”
“你來王府做客,哪能讓你下廚。今兒中午,你就陪著我吃吃喝喝,廚房你是一步都別想靠近!”
“我聽二姐姐的。”
平親王蕭成文得知燕云歌上門做客,他就待在書房,一步都沒離開。
費公公越琢磨,越不是滋味。
心里頭難受啊!
“王爺難不成是怕燕四姑娘興師問罪?”
我的王爺啊,你可是金尊玉貴的王爺,怎么能怕燕云歌那個野丫頭。
這分明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蕭成文面無表情,“本王今兒身體不適,誰都不見!”
費公公一臉心塞,“王爺真不是怕燕四姑娘興師問罪?”
蕭成文輕咳一聲,“休要胡說八道!本王豈能怕她。”
“為何王爺不去見燕四姑娘?”
蕭成文瞪了費公公一眼,就你話多。
費公公眼眶一紅,想哭!
瞧瞧自家王爺,被燕云歌逼到了何種境地。
委屈啊!
丟人啊!
費公公心酸無比,“老奴這就去尋燕四姑娘,把話說清楚。賜婚一事,她可不能遷怒到王爺身上。”
“休要節外生枝!”蕭成文才不會承認,他今日是有意躲著燕云歌。
賜婚一事,在別人那里已經是老皇歷,那都是去年的事情。
但是在蕭成文這里,他很清楚,這事還不算完。
燕云歌能忍,這么長時間沒找他麻煩,定是憋著壞水。
絕非大度容忍!
他可不能主動送上門找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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