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還說我們鬼迷心竅,被燕云歌蠱惑了心智。凌大人啊凌大人,你也沒比我們強多少嘛。”
仲駙馬一臉看好戲。
他是很樂意看著凌長治吃癟,兩頭為難。
真爽啊!
凌長治冷哼一聲,一副你們豈能和本官相提并論的態度。
“那是非常時候,自然要非常行事。真要罵,就去罵石溫。”
“石溫是你舅舅。”
“當時他是丞相,總攬一切。本官也要聽他差遣。”
仲駙馬翻了個白眼,凌長治厚顏無恥啊。
他輕咳一聲,“你就給句準話,到底要不要和燕夫人合作?”
凌長治蹙眉,“本官說了那么多,敢情你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進去了。總結下來,無非就是同平陽郡做生意,是在與虎謀皮,是在資敵。幾年之后,平陽郡兵強馬壯,定會掉頭過來咬上一口,屆時世家損失慘重,傳承幾百年的老規矩都將被打破。可是……我看到的卻不一樣。”
凌長治哼了一聲,勉強露出一點興趣,“敢問駙馬,你又看見了什么。”
仲駙馬鄭重說道:“這些年,我也偶爾會留意燕云歌的動靜。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她的確讓人刮目相看。觀她行事,世人都說她暴力,可是她其實并不喜歡用武力逼人就范。
她的行事方式,是能合作就合作。她可以毫無芥蒂和商戶合作,自然也能毫無芥蒂同世家合作。至少,她并不仇恨世家,沒有要將世家置之死地的打算。她的行事手段,其實就是求同存異。
凌大人,京城都丟了啊,不能再繼續抱殘守缺,必須得做出改變。你看看世家公子們,一個個醉生夢死,皆因為他們都認為世間無望,朝廷無能。丟了京城,丟了百姓,甚至丟了大半江山,也沒有讓你們改變嗎?
還抱著老一套,大魏江山還能茍延殘喘幾年?你告訴我,還能有幾年日子?我雖然沒你們聰明,談不上什么政治敏銳。但是我懂一個道理,窮則變,變則通。
生意場上,從來沒有一成不變的規矩。規矩都是跟著人走的。朝廷豈能讓幾百年前的老古董規矩束縛手腳,簡直是荒唐!當初在少府的時候,我就認為少府很多規矩,很多做事方式太老套。可是……哎,不提也罷。”
說起做少府家令的那些年,仲駙馬也是滿腹辛酸淚。
官不好做啊!
尤其是替皇帝管家,更是難上加難。
被新皇罷免了少府家令一職,他也頹廢了一段時間。
但是,現在他很滿足。
不干少府家令,他還能多活幾年。
凌長治盯著他,“這么說,駙馬贊同科舉?”
仲駙馬自嘲一笑,“我什么都不贊同,我只認同適合就是好的。凌大人,眼下是改變的最好時機。京城丟了,百姓丟了,江山社稷都丟了一半,眼下人人都期待朝廷有所改變。這個時候,任何改革舉措,阻力都要小得多。
再過幾年,大家習慣了建州的生活,到時候再來改變,阻力可就大了。反正,我不拒絕新東西,總比一成不變的日子好多了。有新東西出現在市面上,人們才會有新的激情。”
凌長治似笑非笑,“駙馬大人有沒有想過,改變,也就意味著有些人的利益一定會受到損害。你怎么就確定,受損的人不是你。換做是你們仲家的利益受損,你還會支持改變嗎?”
仲駙馬哈哈一笑,“凌大人,你未免太小看本駙馬的胸襟。區區一點損失,仲家承受得起。而且,我們仲家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就連家規在三十年內,都改了好幾條。
反觀你們凌家,你們家族的家規,多少年沒變過了?你們家族的兒郎,堅守的又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規矩?
說到底,你凌大人之所以怕平陽郡,就是因為一旦平陽郡倒逼朝廷開科舉,損失最大的就是你們凌家,有可能會動搖你們凌家在文壇的地位。
可是燕云歌給了你機會啊,主動和你合作,給你時間去改變。憑借你們凌家的財力和底蘊,辦個書院,培養學子,等到正式開科舉的那一天,頭三甲全是你們凌家書院學子,滿朝堂都是你凌長治的學生。
科舉,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而且還能借著科舉,將一群頑固不化的世家老古董踢出去,換一換世家新氣象。屆時,你們凌家才是名副其實的天下頂尖世家。”
凌長治嘖嘖稱嘆,“本官還是第一回見識到駙馬大人舌燦蓮花的一面,真是令人驚嘆不已。這番說辭,不是駙馬自己想出來的吧。
本官斗膽猜一猜,這段說辭,不出意外,是燕云歌打的底稿,你只需背下來適當的時候拋給本官即可。
真是出人意料,本官萬萬沒想到,當初反對燕云歌進你們仲家門,如今卻和燕云歌有如此深入的合作。風水輪流轉啊!只要活得足夠久,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見識到,此話誠不欺人。”
仲駙馬低頭,輕咳一聲,有點尷尬。
這場面,著實令他沒面子啊。
不過他是個能屈能伸的人。
否則也不會尚公主,而且還沒被成陽公主弄死。
由此可見,他的心性真的不錯,是個包容的人。
他哈哈一笑,“這都讓凌大人看出來了,凌大人果然目光如炬。燕夫人猜得沒錯,果然什么都瞞不住你。既然你都猜到了一切,那我就替燕夫人問一聲,凌大人可愿意紆尊降貴同平陽郡合作,雙方共贏?”
凌長治揚眉一笑,“燕云歌還讓你傳什么話,一并都說了吧。本官也不想猜來猜去。”
仲駙馬說道:“燕夫人說,就算有一天開了科舉,讀不起書的人依舊讀不起。讀書,從來都是一件奢侈品,對于小家族來說,得舉全族之力,才有可能培養出一個學子。
朝廷不能是死水一潭,水,得流動起來才會新鮮干凈,不會招惹蟲子腐物。得給小民一個指望,一個改變命運能往上爬的渠道,大家才會咬著牙克服困難,擁護皇帝和朝廷。
不給小民機會,小民自然就要反了這個王朝。百年王朝,千年世家,話是這么說。可是每一次王朝更迭,都有一批世家倒下,新的世家崛起。
新舊更迭難以避免,何不以和平的方式完成新舊交替。平陽郡從未想過要和朝廷為敵,更不會和世家為敵。大家求同存異,共同進步,一起發財。
我說完了,這就是燕夫人要我傳達的意思。凌大人要怎么選擇,趕緊吧!你要是不樂意合作,自有其他家族排著號等著合作。”
凌長治輕輕敲擊桌面,“她就說了這些?沒別的?”
仲駙馬喝了口茶,潤潤咽喉。
他點點頭,“就只有這些。你要是不滿足,坐船北上,幾日時間就能到達平陽郡,直接去找她面談。”
凌長治哈哈一笑,“我倒是想請她來建州做客。”
仲駙馬狂笑,笑過之后,才說道:“你很清楚,她不可能來建州。怕有來無回啊!她的命很值錢的,私下里不少人都想取她項上人頭,斬斷所謂的禍根。”
凌長治閉目深思。
仲駙馬也不催促,吃著茶水點心,耐心等候。
身為駙馬,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想想看吧,伺候成陽公主那么一個暴躁的主,沒點耐心能行嗎?
得承認,成陽公主嫁了個好丈夫,足夠包容,脾氣足夠好。
還是親爹宣宗元平帝疼愛她,給她定了這門婚事。
良久……
凌長治睜開雙眼,“二十年之內,燕云歌旗下的學子不能進入朝堂,這是本官的底線。如果她答應,雙方可以合作。
如果她不答應,對不起了,本官將親自聯合各大世家,阻擊平陽郡。誰敢和平陽郡合作,就是本官的敵人。你們仲家也不例外。
至于許家,崔家……凡是數得著的世家,你且放心,沒有本官點頭同意,他們不會和平陽郡合作。”
仲駙馬張口結舌,一臉震驚。
凌長治冷哼一聲,目光冷酷,“駙馬大人傻了嗎?還不趕緊去傳話。”
“不不不,不必傳話。燕云歌在信件里面都寫了,她說,凌大人你肯定會提出附帶條件,不出意外應該是時間限制。她已經在信件里面承諾,二十年內,平陽郡學子絕不染指朝堂。”
凌長治臉色大變,震驚失色。
“信呢?信件在哪里?她莫非有耳報神,連本官的反應都料算得一清二楚?”
這事太過可怕。
如果自己的一切反應,都在對手的預料之中,那還怎么玩?
等于是,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對手牽著鼻子走。
凌長治頓感壓力山大,冷汗直冒。
仲駙馬趕緊從懷里取出信件。
他完全是按照燕云歌交代的步驟做事。
只有等凌長治點頭,同意談條件的時候,才能暴露這封信的存在。
并且將信件轉交給凌長治。
若是談不攏,這封信就當沒存在過,直接毀了吧。
直接留著當證據也沒所謂。
反正她燕云歌敢寫這么一封信,就不怕被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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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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