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琪的臉色,刷的一下,慘白如雪。
她沒資格參與!
她沒資格!
啊啊啊……
內心的怒火,仿佛要沖破囚籠,從胸膛澎涌而出。
她的雙手,骨節凸出,很用力很用力的抓著自己的大腿。
她笑了!
唯有笑容能夠掩飾她內心的慌亂,憤怒,不甘,頹然……
“你現在的一切,都是從本宮手中搶來的。你不配!”
她哈哈大笑。
她終于說出了壓在心頭許久的話。
她不配!
燕云菲她不配。
燕云菲反倒是很平靜。
“是,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從妹妹你手中搶來的。不過,我配得上我的位置,配得上我手中的權勢。真正配不上的人是你,二妹妹!幾年了,你是時候認清現實,你是失敗者。請牢記這一點。”
閉嘴!閉嘴!閉嘴!
燕云琪抬手揮袖,直接將桌面上一切物件掃落在地上。
之后……
她凄涼一笑,“看在我們姐妹份上,你以后別來看望我,行不行?你的‘好意’我承受不起。”
燕云菲點點頭,“既然你已經開口,我自然應承你。今日一別,不知下回見面何年何月,二妹妹千萬保重,莫要走上絕路。”
言罷,她起身離去。
身邊伺候的宮人為她打抱不平。
“娘娘明知道廢太后每次都將娘娘送來的物件扔出來,娘娘又何必一次又一次給她送東西。”
“她扔她的,我送我的。送東西給她是本宮的心意,她收不收是她的主意。以后不許非議廢太后。”
“諾!”
燕云菲望著天。
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注定沒有轉圜的余地。
然而她的內心,卻無比的平靜。
開皇四年,一開春,燕云歌就邀請燕云同劉寶珠夫婦到京城做客。
解決了涼州,剩下就是幽州。
幽州現在身份曖昧,似乎是大周的臣屬,又像是大魏王朝最后一塊領土。
她邀請燕云同來京城,就是要商量怎么解決此事,將幽州的歸屬問題徹底明確。
燕云同接到信件后,只用了幾天時間準備,就攜妻子劉寶珠南下京城。
劉寶珠操心長子燕世青的婚事。
她想趁此機會,將孩子的終身大事定下來。
順便,帶兩個閨女到京城見識見識。
燕守戰很清楚燕云歌的意圖,但他沒急著發表看法。
私下里,他和杜先生商量,“幽州該何去何從,先生可有想法?”
杜先生微微一躬身,“太上皇明鑒,如今幽州似乎只有一個選擇。”
燕守戰緊蹙眉頭,這才是他最煩躁的地方。
“以老夫對云歌的了解,她必然是想將幽州徹底納入朝廷版圖,派遣流官治理幽州。恐怕,她不會允許幽州獨立于朝廷之外,她請云同來京城商量此事,顯然打著一次解決所有問題的主意,不給下一代留下任何隱患。”
如今幽州的情況是……
雖然沒有公開獨立,但實際上等同獨立。
王府制定賦稅,收取賦稅……
官員升遷任免,也都是王府說了算。
軍隊也是王府拿著錢去養。
王府就是一個小朝廷,自給自足,不給朝廷半點機會。
很顯然……
燕云歌不想這個情況繼續下去。
不僅要讓幽州名義上成為朝廷的版圖,也要在實質上有所作為:收回賦稅權利,收回官員任免升遷權利。
至于軍隊歸屬權,肯定是最難的一個環節。
“對于此事,太上皇早有預判。此刻,為何憂心忡忡。”
燕守戰冷哼一聲,“事關燕氏家族未來百年富貴,老夫豈能不憂心。一旦云歌收回賦稅權,順理成章,官員的任免升遷也會被她收走。
沒有了賦稅,沒有了可靠的官員忙于后勤,燕家還怎么養兵?
失去了兵權的燕家,離著敗落最多三代人。老夫身為燕家人,豈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太上皇的意思是,不和陛下談判,維持現狀?恐怕陛下不會答應。”
“老夫當然清楚她不會答應。所以必須想一個萬全的辦法,盡可能地保留燕家的利益,保證子孫后代的榮華富貴。“
杜先生緩緩搖頭,“這很難!”
燕守戰很有決心,“再難,老夫也得踏出這一步。”
暮春時節,燕云同劉寶珠夫婦終于到達京城。
巍峨城墻,令人心潮澎湃。
劉寶珠這是第二次來京城。
她望著城墻,說道:“看起來,原先的京城更加宏偉雄壯,城墻也更長一些。”
燕云同清楚這里面的情況,“重建京城之前,陛下就決定要擴張城市。所以,城墻的確比以前更長更寬,可以容納更多的人口。你看這城外,修了這么多房子,不知道還以為已經入城。”
“城外修建這么多房子,還有集市,書院等等……不擔心遭遇戰火嗎?遇到戰事,城內好歹有一堵城墻擋著,讓人覺著安全。城外連個防御都沒有,能住得安心。”
燕云同哈哈一笑,“你且放心。你能想到的,陛下早就想到了。為了保證整個京城的安全,京城的防御直接往城外推進了二三十里遠。
來的時候,全程我們都在別人的監視中。正所謂外松內緊。不是熟悉軍武的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門道。”
劉寶珠微蹙眉頭,“你剛說我們全程都被人監視,難道是陛下不信任我們。這一次我們來京城,會不會有危險。”
“別胡思亂想。大部隊進入京城地界,都會被監視,這是京城的防御機制。同來京城的人是誰沒有半點關系。”
“但愿像你說的這樣。”
車隊順利進入京城。
夫妻二人,得到了隆重地歡迎。
原來所有的安排都在城內,而非在城外。
內閣輔臣凌長安,帶領禮部官員齊齊迎接幽州王夫婦的到來。
雙方寒暄,沒有試探,只有閑聊。
看著京城嶄新的風貌,面對熱情的禮部官員,劉寶珠有點恍惚。
她之前還擔心風聲鶴唳,沒想到完全是另外一個情況。
中途,長子燕世青沖了出來。
母子見面,都忍不住落淚。
分別數年,孩子長大了,已經加冠,是個大人了。
“哥哥長白凈了。”
閨女燕世矜捂著嘴發笑。
劉寶珠連連點頭,“的確長白凈了。看來京城的水土是要比幽州的水土養人。”
“給母親請安。陛下特意讓少府收拾了一棟宅院出來,給我們一家人居住。就在太后隔壁,串門極為方便。”
劉寶珠愣了一下,“早就聽聞宮里不設后宮,都改成了書院,圖書館什么之類的。沒想到真是如此。這么說來,太上皇,皇太后,還有兩位圣人,都是各自居住一處宅院?”
“正是如此!二圣宮緊鄰皇宮大內。祖父祖母的居所隔一條街,清凈。”
一家人終得團聚,著實應該高興。
凌長安親自將這一家人安頓下來,并說:“王爺王妃有任何需要,吩咐一聲即可。不瞞二位,大周境內,王爺乃是唯一的王爺。兩位公子都沒封王。”
燕云同微微蹙眉,“凌大人是在提醒本王嗎?”
凌長安笑了起來,“王爺莫要多心。本官的意思是,王爺有此殊榮,乃是燕家世代靠軍功掙來的。所以,王爺大可放心。陛下處事一向公道。”
“敢問凌大人,這番話是陛下讓你說的,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既是本官的意思,也是朝廷的意思。王爺一路辛苦,本官就不打擾王爺休息。告辭!”
凌長安賣了個關子,率領禮部官員離去。
劉抱住憂心忡忡,“這位凌大人說那些話,莫非是在敲打我們?”
燕云同也判斷不了,“你別多想。我們先洗漱,之后去給父親母親請安。無論如何,父親肯定不會害我們。”
劉寶珠點點頭。
這話倒是沒錯。
任何人都有可能傷害燕氏一族,唯獨燕守戰不會。
燕守戰一定會站在燕家這邊,一定會為燕家爭取足夠的利益。
只是……
劉寶珠擔心自己會成為拖累。
她畢竟是劉章的女兒,劉寶順的親妹妹。
大周和劉寶順乃是生死仇敵,也不知大哥劉寶順如今是生是死。
她做妹子的一邊擔心娘家人的安危,一邊又擔心牽連到兒子閨女。
這段時間,她就沒有睡好過,每日都不得安寧,人也跟著憔悴下來。
皇太后蕭氏準備了家宴,為兒子一家接風洗塵。
今兒,太上皇燕守戰堅決不做杠精。
無論蕭氏說什么,他都微笑點頭,贊同,維持著良好的氣氛。
“給父親母親請安,父親母親安康。”
燕云同帶領一家人磕頭。
幾年未見,甚是想念。
“快快起來!”
蕭氏尤其激動,熱淚盈眶。
“都別跪著,都趕緊起來。世矜,世瓶,都長大了,已經是大姑娘。”
兩位燕家姑娘都是大方一笑,“孫女甚是想念祖母,祖母安好?”
“安!本宮一切都好。都坐下說話,站著像什么話。”
燕云同在父親燕守戰的下首坐下,他掃了眼周圍,“陛下和兩位公子都沒來嗎?”
蕭氏搶先說道:“云歌說了,先讓我們聊聊家常,晚一些,她會帶著元初,元嘉,親自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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