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晚上九點，等公司里的同事都走光了。林宥智來到會議室后面的茶水間，他抬頭向上望，全神貫注地盯著頭頂上方的一個黑色的攝像頭。當判斷出自己站立的地方是個死角，迅速抓起幾把零食塞進雙肩背包里。

一個穿著黑色正裝皮鞋的人影閃現在他的身后，稍微駐足，轉瞬便蹤影全無。

下了地鐵回到住處，已經暮色深沉。

“張哥，下班了。”

他跟同屋的租客打了聲招呼，穿過臥室走進后面的陽臺，從雙肩背包里掏出剛剛從公司順來的零食，一面大口吞嚼著一面掐了掐手指，自言自語喃喃道，“再捱半個多月就可以發薪水了。”

“拜托了，妹妹。我可指望著它將來轉正呢。”

黑色鐵藝柵欄門外，林宥智雙手作揖，微微鞠躬，語氣誠懇。

他，林宥智，身高接近1.9米，體重保持在85公斤，發型潮酷，身穿當季的Gucci古馳春夏款夾克，袖子不松不緊，恰到好處的展露出上臂肱二頭肌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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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一開始半工半讀，家教、快遞員、促銷員、服務生、理貨員、收銀員……凡是招收兼職的工作，差不多他都干過。事物都有兩面性，長年累月的體力勞動，使他收獲了必須每周去健身房，才能打造出的好身材。

“還沒轉正就穿得起Gucci最新款，騙誰呢”胡瀟瀟眉毛一挑，調侃著師哥。

真不是胡瀟瀟挑釁，稍微有些智商的人都會不免生疑，一個尚處在見習期的窮學生，要不是家里有礦誰買得起最新款的奢侈品。

“我說正經的，你那么聰明，會懂的。”

林宥智話不多，卻能使人自然而然地放松，他的談吐讓人感到一種發自肺腑的真誠，微笑時露出幾顆潔白光亮的牙齒，縱使保持機警的陌生人也會感到擔心被騙有些多余。

想到師哥的擇業方向，胡瀟瀟覺得可惜，嘆息道：“師哥，你畢業后真的打算干這份工作，學了四年的專業就這么放棄了嗎？”

“咱們這個專業多難學啊，必修課比其它理科專業多50，光是一門《運籌學》足以分分鐘讓你掛科，更別提用SPSS(一種應用軟件用于建立統計模型)建模建到手軟了。”

“別為我可惜啦。這才是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啊。瀟瀟，你想想，過去40年，咱們國家存量M2貨幣的年平均增速是15，最近兩年雖有降低，但仍高過8，預計兩年之內這個數字不會有太大波動。這么大的貨幣發行量，要不顧一切的追逐夢想，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

四年來打工的經歷，讓林宥智比待在象牙塔里面的師妹，更清楚現實世界的無奈。

雖然師哥的話有理有據，但胡瀟瀟仍然惋惜不止。

“原來通貨膨脹這一個變量就能打敗你的夢想。”

“夢想有大有小，但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說是吧？”

最后這句話徹底堵住了她的嘴。兩人邊走邊聊，不一會兒到了會所門口。

穹人家宴是皇都聞名遐邇的超鉑金級私人會所，矗立在歷史悠久的太明湖公園的湖邊一隅。每年夏天綠蔭成蔽，離遠觀望，這建筑竟與湖邊景色渾然為一體，很容易不被發現；除非靠近，才能映入眼簾。

斑駁的白石灰外墻上面滿是植物粗壯蜿蜒的藤蔓。草長鶯飛的盛夏，僅僅爬山虎的葉子就把外墻覆蓋得嚴嚴實實。只有微風吹過，樹葉抖動的時候，才會露出外墻本來的顏色。

這座磚木結構的小樓始建于民國時期，其外表雖然和皇都那些動輒碧瓦朱檐的古老建筑比起來遜色不少，但其內部卻構造得非比尋常，著實讓人嘆為觀止。

木樓梯不是位于一樓走廊的盡頭，而是需要在進門后，從左右兩側打開木門才能看見，樓梯很窄只能容納一人通行。兩邊的木樓梯分別通往不同的樓層，左手邊的通向二樓，右側的則通向三樓。

設計師獨辟蹊徑的匠心，使樓上的空間形成互不打擾的格局，提高了居住的私密性。更為難得的是，一樓的走廊從視覺上被拉長了許多。顯而易見，走廊深處的會客廳才是整棟建筑的腹地。

院墻外的鐵藝柵欄大門上懸掛著一塊明晃晃的四方銅牌，上面鐫刻著兩行楷體小字：歷史保護建筑，皇都文物保護局監制。

胡瀟瀟跟隨師哥進入會所，樸素的白色石灰外檐與內部極致浮華奢侈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幻覺，不難推斷出原先的主人是怎樣的高門大戶。

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胡瀟瀟徹底明白了師哥刻意衣著名貴的目的。

“資歷不夠，氣場來湊……”她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感嘆。

師哥大步流星地朝著會客大廳走去，后面的胡瀟瀟時不時地小跑才能勉強跟上。

她撅起小嘴，低聲嘀咕著：“走這么快，顯你腿長是吧。”

“想去哪里，我給您帶路。”沒想到自己的嬌嗔被人聽到，她暗自吃了一驚。

“您太客氣了，我是來參加活動的，那個什么，我跟著他就行了。”

與人搭話的功夫，師哥已經走遠。

胡瀟瀟有些羞怯，邊說邊扭頭，眼前站著一位鮮衣華服的紳士，他正面帶微笑，目光柔和地望著自己。被陌生人彬彬有禮地這么一問，時間仿佛靜止了3秒鐘，她停住腳步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Ferragamo菲拉格慕黑色禮賓鞋是這里男接待的標配。”耳邊忽然響起師哥熟悉的聲音，把她硬生生地拽回了現實。

“沒看見你，所以順著原路返回來找你，這次可要緊緊跟著，不然會迷路哦。”

林宥智說話時的語速雖然不緊不慢，但腳下早已生風，胡瀟瀟只得再次小心翼翼地一路小跑著。

冗長的走廊從這頭望不到那頭，會議廳入口一側，站著位身穿白色香奈兒套裙的女士。

一見到她，林宥智趕緊加快腳步上前寒暄，當胡瀟瀟走進時，只聽那位女士抱著雙臂輕聲道：“你遲到了，只有40分鐘的準備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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