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鍇從一堆文件里抽出一張白紙，說道：“把這張表的內容補充上之后，需要你自己交給HR。”

是什么東西需要親自交給人力資源，林宥智有點懵。接過表格一看，發現這是員工轉正用的申請表，簡直喜出望外，但看到部門經理評價欄里除了幾個黑色的字體之外，其余全是空白。

“我已經簽過字了，部門意見你自己看著辦吧。”

林宥智表面矜持，其實心里早就得意忘形，淡淡的問道：“流程大概要多久走完？”

“很快，最多五天。”

寒風吹過，卷起幾片樹葉。蕭瑟的街道，即便偶爾有幾個行人路過也是神色匆匆。

柿子樹的樹葉幾乎全部掉光，光禿禿的，枝頭掛著幾個紅彤彤橢圓的小柿子。一只等待越冬的喜鵲落在枝頭，正在四處尋找可以棲身的巢穴。

“又皮癢了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收拾你！”一陣呵罵聲驚飛了枝頭的喜鵲。

林宥智在謾罵聲中驚醒，抬頭看看四周一切如常，還是那個北面透風的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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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的棉被纏在身上，他像一根木棍直挺挺的躺著，動彈不得。為了坐起身他頗費了一番周折，穿著衣服睡覺是最近才被迫養成的“良好”習慣。

他側耳仔細傾聽卻再也沒有只言片語傳來。

看了眼手機，已經接近晚上九點，他反倒慶幸自己被人吵醒，喃喃自語自言道：“還好按時醒過來。”

全美是間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每個星期的休息日，林宥智都會按照固定的時間到這來，從晚上十點一直工作到早上六點，周周如此。

店內櫥窗的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空調吹出的暖風如同春風拂面，至少待在這里，他不會挨凍。

便利店的貨架上擺滿了各種零食，面包、鹵蛋、飲料、蛋糕、果脯、薯片、糖果、海苔、干果、泡面、餅干、蝦條，守在一屋子食品旁邊，除了碼放貨品和結賬之外，其余的時間他通常連掃都懶得掃一眼。

半夜肚子餓了，他也不會因為貪圖省事從貨架上挑些食物充饑，而是掏出自己帶來的食物充饑。并非這堆零食里沒有一個是他喜歡吃的，也并非等同于某些家庭主婦過于嫌棄包裝食品袋上注明的防腐劑之類，只是單單因為便利店的物價比城郊批發市場略微高出一些。

清理貨架和重新碼放商品的工作他駕輕就熟，頂多一個小時方可基本搞定。

林宥智走到收銀臺后面，單腳支撐站立稍作休息。幾個星期前老姜硬性指派工作，超負荷加班積累了大量疲勞，不時打起了瞌睡，于是乎他想洗把臉讓自己頭腦清醒。

他搖搖晃晃地像酒醉的人一樣走到冷藏貨架旁邊，打開一扇不太起眼的小門，低頭進入后面的操作間。

站在不銹鋼水池前，伸手打開水龍頭，雙手接了一捧清水，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還像剛才那樣一動不動地用手捧著，任憑水從指縫間流走而不是用來洗臉。猛然間，他的身體失去平衡，趴倒在方形不銹鋼水槽邊上，水槽邊緣堅硬冰冷的鋼鐵毫不留情地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感覺臉上一陣酸痛，他馬上清醒過來，睜開雙眼，看見水龍頭依然開著，奔淌出混著泡沫的白色水柱。意識到自己剛才睡著了，他胡亂洗了把臉，迷迷糊糊地擰上開關，遽然感覺嘴角有種異樣的不適。

因為操作間里沒有鏡子，他拿手背蹭了一下嘴唇，看見一道鮮紅的濕痕留在上面。

走出操作間，從前面的貨架上取下一盒創可貼摸索著貼在嘴唇上面，林宥智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標簽，然后搖了搖頭，無奈地心中嘆息著“二十四塊八”。

當林宥智為生活苦苦掙扎下去的的時候，老姜卻舒服地窩在沙發里享受著舉案齊眉的琴瑟之好。

老婆正小心地剝除美國紅提的薄皮，將晶瑩軟糯的果肉送到他的口里。老姜很受用嬌妻服侍的感覺，咀嚼幾下，一口吞到肚里，突然猛烈的干咳，無論是誰見他捶胸頓足的模樣都會覺得瘆得慌。

他手里拿著一張白紙，目光炯炯，儼然一副做學問的樣子。這只是銀行郵寄的對賬單，老姜正專注地一筆一筆核對著信用卡的消費記錄。

這是他自從按揭貸款買車之后，第一次收到信用卡的賬單，多出來的花費險些把他嗆到。

老姜神色肅正道：“下個月開始別在外面吃飯了。”

“你瘋了嗎？以后連這點消遣都沒了？上個月總共才出去吃了幾次飯，你心里沒數嗎？”

老姜抬起頭故作柔情地說道，“我都是為了你能生活的好點。”

“別搞笑了，你從來沒打算給我想要的生活。”老婆顯然不吃他這一套。

“要不是你非要買車我也不會這樣。”老姜拉起老婆微涼的小手，但語氣里聽不出半點妥協的意思。

老婆把手一甩，忍不住發飆道：“全都怪在我頭上，你心里就舒服了嗎？啊？你說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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