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小葉伸出手,收起案上的圣旨,“此物是我偷來的,權當是個憑證。所有的情況只是我一面之詞,天可汗若是不信可以再查,屬下畢竟是南夏國人,天可汗不盡信也是理所當然。
但南夏國與天可汗交好的誠意,天地可鑒,亦是希望大家能合作長長久久,共襄盛事。
只是現下時間緊迫,江蘺此次隨行孤身一人,無一兵一卒可以為王庭效力,能為天可汗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過猶不及,退一步更是海闊天空。就跟買東西一樣,上趕著的事情買家通常多慮,你突然收手讓他別買了,對方一下就賤心上頭。
阿吉穆摸著嘴角邊的胡子,看著江蘺滿是贊賞之色:
“南夏真是培養了一個優秀的人才,若是你能為我韃野效力,本天可汗絕對不會虧待于你。”
喲呵,這就是挖墻腳了。此時若是點頭,那她的忠誠之心豈不是掉成渣渣,任何老板都不會喜歡這種給跟骨頭就走的狗。矜持,很重要,在一個合適的范圍內,是抬高自己身價的重要手段。
倪小葉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拱手一禮:
“承蒙天可汗看得起,是屬下的榮幸。天可汗用兵如神,海納百川,我家主上也常常贊不絕口。不過小的受南夏國不遺余力栽培,雖生死不能還恩,只求此生為南夏鞠躬盡瘁。
天可汗的胸襟讓屬下五體投地,但求來生能夠為天可汗效力,以謝天可汗抬愛。”
阿吉穆聞言佯裝怒慍:“跟了本可汗難不成還委屈你了,我韃野疆土不比南夏彈丸之地?”
倪小葉趕緊跪下,深深一拜:“韃野雄兵壯馬,成為天下之雄主不過朝夕之事。也是因此,主上特地吩咐小的一定以天可汗馬首是瞻,結兩國友好之意。此次小的得了消息立刻來稟,正是拳拳誠心。”
阿吉穆這才露出笑容:“也罷,本天可汗就不奪人所愛強人所難了。此番你的心意,本天可汗也收下了。待處理完這件事,本天可汗會書信一封給你家大人,表揚你的功績。”
“謝天可汗!”倪小葉再次深深一拜,感恩戴德之情溢于言表。
“起來吧。”阿吉穆拿了手邊的酒壺,翻了兩個杯子滿上:“來,這是王庭佳釀,你是南夏的使者,此事本天可汗給你別的賞賜也不合適,就賜你一杯酒吧。”
倪小葉:我覺得送錢給我挺合適的。為何這些當皇帝的都如此吝嗇!
雖是這么想,也站起身,雙手舉起酒盞一飲而盡。
“斯”,倪小葉使勁眨眼。
阿吉穆看得哈哈大笑:“我王庭的酒怎是南方的水酒可比的,這是我們草原的酒,烈性!”
倪小葉吸著氣,抹了抹眼淚:“屬下受教了,果然是烈得很。”
“嗯,若是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先回去了,出來太久被發現可不好。”阿吉穆開始趕客,他心里著急去驗證江蘺的說辭。
“多謝天可汗體量!”
江蘺忙施禮,退出御書房。
離開了王宮,假裝小心翼翼步行在城內的小巷里。隱隱覺得身后有人跟著,這阿吉穆可真夠謹慎的。在監視下出了城,偷了一匹馬朝肅河大營而去,繞道后營偷偷摸摸溜了進去。這才感覺到,身后的目光消失了。
進了營帳,摸著胸口,噗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來。
倪小葉直接倒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有些頭暈。
凡事有備無患,幸好她臨去皇宮前吃了一把霽蓮給的解毒丸。這阿吉穆果然是個小肚雞腸的,人才忽悠不來就打算直接把人給咔嚓了。虧她之前還挖空腦容量說了一大堆拍馬的詞匯,啊呸!
運轉內力調息,將體內的余毒盡數逼了干凈。饒是如此,也一臉慘白,全身乏力。若不是霽蓮小可愛的貼心急救包,她估摸就去地府報道了。咕嚕咕嚕狂喝水,也不知道此時霽蓮在干嘛,京外的差事辦完了沒有。
霽蓮小可愛此時正躺在地牢里,全身被困成粽子。阿笠倒是還清醒著,蹲坐在霽蓮身旁手腳都被綁著,一臉哀戚地看著自家主子。
地牢外有了腳步聲,慢慢接近,呲,兩碗稀粥從鐵欄桿的縫隙被推了進來,湯湯水水撒了一地。
“來啊,吃飯啊,像狗那樣趴著吃!”送飯的人站在鐵欄外哈哈大笑。
“誒,你主子還沒醒,還雁回閣少閣主呢,真是個軟貨。”
“砰”,隔壁牢房的鐵欄桿傳來撞擊的聲音:“表哥!表哥你怎么樣了!”是司若的聲音,然而霽蓮還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又有腳步聲傳來,是一大隊人馬。
“哐!”
霽蓮的牢門被打開,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抬步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五名帶刀隨從。這個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卻步伐輕盈,氣息沉穩,太陽穴微凸,看這形態就是內力深厚的主。但面紅目赤,有些不大正常。
他從容地走到霽蓮跟前,用腳踢了踢,有些不屑道:“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啊,現在的江湖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中原的道上已經沒落成這個樣子了。瞧瞧這些接班人,嘖嘖,何德何能。屁都不會,還占著青云鏢局,雁回閣的位置。”
旁邊的一個年輕男子連忙彩虹屁道:“主上說的對,咱們早就應該吞了他們的地盤,這幫人根本不配,盡是沽名釣譽之徒。”
另一個年輕男子也趕緊道:“正是,這青云鏢局和雁回閣的生意,咱們若是都拿下每年的進項將是非常可觀。”
隔壁牢房的司若大吼道:“赤霄,你這個老烏龜王八蛋,只會使見不得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漢!有種出來單挑!”
赤霄哈哈大笑:“這娘們倒是氣性很大,關了這么久還上躥下跳的,行,今晚就讓兄弟們都開開葷,品嘗品嘗青云鏢局大小姐的味道。”
“赤霄,你……”司若還沒罵完,就被沖進牢房的一個狗腿子用迷藥帕子捂了嘴。
赤霄蹲了下來,用手捏住霽蓮的臉:“嘖嘖,這雁回閣的少閣主手上的功夫不行,這臉倒是真不賴,不知道別的功夫如何,哈哈哈哈。”
身邊的狗腿子忙道:“不如今晚洗洗干凈了主上您品嘗品嘗?”
赤霄舔了舔嘴唇,伸手朝霽蓮的腿上探去。
“你想怎么品嘗?”頭還枕在赤霄手中的霽蓮陡然睜開了眼,臉上露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意。
赤霄一愣,只見身前的霽蓮一下坐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不變,看著他,也舔了舔嘴唇:
“別怕,怕也沒有用。”
赤霄豁然起身,從身邊的男子手中抽出刀,架在霽蓮的脖頸上:“什么時候醒的!”
旁邊的人打了一個呼哨,只聽得密密麻麻的腳步不斷向大牢靠近。
霽蓮打了一個哈欠:“從來就沒有睡過。”
阿笠也緩緩站起,此時臉上哪里還有哀戚之色,只有戲謔的表情,一邊淡定地抖落著手上綁著的繩子,一邊沖霽蓮道:“主子,小的這回演技可過關?”
霽蓮點點頭:“還行,騙這幫傻子夠了。”兩人旁若無人的聊著天,完全不顧牢門外烏壓壓的涌來一片持刀客。
“主子,用小的幫你解繩子么?”
“不用了,你一會負責帶司若走,不用管我了。”
阿笠一拱手:“小的明白了。”
霽蓮扭動了一下身體,原本纏著全身的繩子層層滑落。赤霄手上使力,刀就要切斷他的脖頸,就在此時,兩根手指夾住了刀片,似輕輕一用力,咔嚓一聲,刀斷成了兩截。
緩緩站起身,咔咔扭了扭脖子,“你們倒是藏得挺好,我派人在這青峰嶺尋了許久都沒找著巢穴在哪。所以,只能讓你們請我來了。”
赤霄眼睛一瞇:“你是誘餌,故意被抓住的!”
“嗯,若非如此我還不知道,原來江湖上有人與南夏國勾結了,學會用邪術打劫。我還當新出了武林高手,原來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呵呵,那你這次可是托大了,不過死前知道了也免得死不瞑目。”赤霄說著一揮手,“殺了他們!一個不留!”
霽蓮深吸了一口氣,要打架了哩!
伸手一切,旁邊一人手腕一痛,刀被霽蓮奪了過來。
試著揮動了兩下:“劍用起來比較帥,但刀砍人確實比較快。”
赤霄已經揮刀砍來,大喝一聲:“受死!”
“呵,”霽蓮只是冷笑,身上青光一閃,只是這道光亮就震得赤霄連著后退數步,惹得身后的人也連連后退。
赤霄心里陡然一凝,此人的內力完全與他不是一個量級,不能硬拼。
“上!一起上!”赤霄舉刀道喊道,自己卻飛快看了一眼后路,左右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低聲道:“主子,屬下先護送您離開。”
赤霄點頭,揮動著刀且戰且退。
霽蓮只是緩緩踱步,慢悠悠跟著阿笠的身后,由著他在前面開路。
“阿笠,殺人的時候注意他們的落點,別把門給堵住了。”
“好的主子!”阿笠身邊已經倒下一片尸體,這牢房門口確實不大。
“主子,外面好像下雨了呢。”
“嗯,雨夜好殺人。”
走出牢門,“主子,那我就先去帶司若姑娘了。”
霽蓮點點頭,提阿笠擋了道,容他去后面的牢房救人。
地牢的走道上此時站滿了人,手持各種兵器嚴陣以待,烏泱泱的人擋住去路,可誰也不敢冒然上前。剛剛不過是對方的一個屬下,彪悍起來如砍瓜切菜,撲上去的人不過三兩招就被削了腦袋,而且此人專削腦袋。
血水從牢房里漫溢出來,在走道上緩緩流淌著,血腥氣瞬間就充斥了整個空間。
阿笠帶了人出來,從地上拾起一把劍遞給霽蓮:“主子,這里有把劍。”
霽蓮接過,“那我替你開道。”
“多謝主子。”阿笠將司若扛在肩上,退后數步。
長劍握在手中,霽蓮身上的氣勢陡然暴漲,長劍開始嗡鳴,似在凝結一層又一層劍氣。
地牢的空氣似被抽干般,耳膜嗡嗡作響,吞咽也變得困難。
“錚!”
隨著這一聲響在所有人的耳畔,霽蓮動了。
他手上只有一把劍,但空氣中卻似萬般利刃在不斷穿鑿,刀鋒尖利,過處盡傷。
只是一瞬間,走道上噴出了陣陣血霧,滿眼的血色如天降細雨,連煙氣都是紅的。
當真是雨夜啊,只不過是血雨,最后一人倒下了,竟然覺得死前這一幕很有,美感?
地牢是回字形,拐角處的人看見這血腥的一幕俱不敢上前。本是想著這么多人,就算是一人一刀也能將這人給削成人棍,可事情怎么就跟想象的不一樣。
他的劍太快了,只能看到劍光閃動,下一刻就爆出血霧來,漸漸連劍光都捕捉不到,只見得紛紛倒地不起的人和噴灑出來的漫天血霧。
霽蓮伸出手抹了一把臉頰上的血,劃過唇瓣,這血真腥。此時他全身被這血霧染了個透,一步一步走來,儼如地獄修羅。
“本座給你們十息時間,看你們能跑多快了。”霽蓮咧嘴一笑。
走道上的人聞言,根本不帶猶豫的,持刀后退,退了幾步轉身撒腿就跑。
霽蓮哈哈大笑,阿笠跟在他身后:“主子,這就放過他們了?”
“沒有啊。”
“但他們都跑了啊,還跑得挺快的。”
“跑快點免得一直堵在這里擋道啊。”
“殺了不就不擋道了?”
“這地道是回字形啊。”
阿笠有些不解,“回字形怎么了?”
“殺起來很麻煩啊,每次都要拐彎呢。”
“噢!主子英明。這樣每次只能殺幾十個太沒意思了。”
“對啊,最好就是在平地上,了結得快。”
“所以主上是要……”
“屠城啊,來都來了。”
肩上的司若悠悠醒轉,忽而眼睛一亮:“屠城!”從阿笠肩膀上翻身下地,“給老娘一把刀!”瞧見霽蓮陡然反應過來,怯怯道:“表哥,還有刀不?”
霽蓮朝身后努努嘴:“自己撿。”
司若這才看到身后一片血海,紅色的霧氣都還沒散去,沖過去拾起一把刀握在手上:“表哥你真好,來救我。”
“嗯。記得付錢。”
司若:“說好的兄妹親情呢!”
“乖,別說這種傻話,談情傷錢。”
“哥,你不是這種人!”
“現在是了。”
“為何?”
“我媳婦又窮又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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