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后,思明便與女子一塊兒出了門,先往東門邊上的集市,買了一套成衣,仍選的是大紅衣裳,穿在身上跟變了個人似的,又回到了那個經歷過許多事的管事大姐頭,只是多了幾分嬌俏。
兩人又再一路去了城北的馬家宅子。與前幾日的冷遇不同,肖掌柜這回到先來接著了,笑臉盈盈的對思明說道,“王東家,老爺已等候多時了。”又對思明身后的女子說道,“這位就是百獸堂的管事,歐陽姑娘?”
紅衣女子微微一笑,還禮說道,“正是,小女這廂有禮了。”
肖掌柜側身便請女子過去,三人一行去了堂屋,卻沒有人,肖管家先招呼著坐了以后,又叫來茶水點心招待,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中年男人過來,想必就是這家家主了。
女子起身施禮,說道,“見過馬老爺。”出門跑江湖,這點眼力倒是有的,只是女子不明白帶自己來的這人對自家的主子的疏離感,至少初見時,提起馬家,這人還是十分護著,全沒有今天這樣的陌生。
一番客氣以后,馬斌才對思明說道,“你也該早點將貴客帶來,無論事情成沒成,她也是幫我們跑了一趟,怎么能一直放她一個人在宅子里呆著呢。”
“是我考慮不周了。”思明微微躬身說道。
女子受到歡迎,本有些開心,看這中年男人為難思明,又有些不爽,過去攔著說道,“這與王公子無關,是我自己最近有些怕人,才一直推辭沒來。”話音未落,女子便覺得被這中年男子莫名盯了一眼,一開始出現的不舒服又更重了一些。女子覺得不舒服,便往后退了退,連王思明都沒有好臉色對自己,才知這是歪打正著,說了不該說的話了。
女子突然有些后悔,昨晚沒讓人講的更清楚些,現在更不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了。
后悔也不止她一人,連思明也十分嫌棄這人的眼力,若是正常的主仆關系,還需要她一個外人來解釋些什么,這一護,成全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護犢心態,卻把思明推到了更危險的地步。
好在馬斌并未再繼續追究下去,仍裝作關心似的,問了許多女子在路上的事,從出了章城,到寧州,回白地城的事都一一問了清楚,尤其是將那寧州停岸的事,又再問了一遍。
女子也懶得再勾心斗角,只將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與中年男子說了,說道自己被李銘的人關著的時候,又著實的騙了一把眼淚,只是問道怎么被救出來的,卻說不知了。
思明這才接了話,說道,“這也是全靠曾玲的一個江湖朋友,費了許多功夫,才能夠找到李銘的藏人之處,又動用百獸堂的江湖關系才將人接了回來,只是那三個同去的兄弟早一步被李銘滅了口。”
“就是你回來的那幾天?”馬斌并未十分相信,可那女子說起被關時,也不像有假,看見自家伙計被殺的事情,也不像有假。
思明的頭埋得更低了,自責的說道,“都怪我,要不是我擅自回了家,他們也不會遭遇到這種事情,和我一起出去,回來的卻只有我。”
馬斌過來拍了拍思明的肩膀,關切的說道,“你不必自責了,你沒事就是最好的,前幾天是我錯怪你了,不該對你發火,等你曾叔下半年再來時,我們再一起感謝人家。”安撫過思明過后,馬斌又轉身對女子說道,“這一路真是委屈歐陽姑娘了,聽說令堂也是百獸堂的人?”
女子笑了笑,說道,“不瞞馬老爺,小女不才,全仰仗母親照料才做成了管事,這趟鏢是我技不如人,等我母親到了以后,自會登門道歉。”
這額外說的話,倒得了信任,馬斌的眉眼明顯比剛才舒展了許多,又讓肖掌柜去備好午餐,等下給歐陽姑娘接風洗塵。
兩人與馬斌一起吃了飯,又絮絮叨叨了許多事,才讓人從馬家出來。出了馬家大門以后,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女子拉著思明問道,“你被懷疑了?”
明知故問,若不是李銘搞鬼,把人弄死了,自己也不至于被刁難到今天。本來都打算把那三人的死安在別的人頭上,那梁家人竟然打算棄車保帥,讓思明將李銘供出來,這確實是好辦了許多,但也要解決馬斌對自己起的疑心。
若不是這女子橫插了進來,自己也沒有更快能再得到信任的辦法,但是思明現在也不打算輕舉妄動,畢竟越是這時,越容易被人逮住馬腳。
女子見思明沒回話,又再問了一句,“你們是怎么回事啊,跟仇人似的。”
仇人,聽到這個詞,思明才回過神來,對女子說道,“你知道,那三個人為什么會死嗎?”
“為什么?”女子以為思明真要說個原因,便湊過去認真的聽著。
“他們知道的太多了。”
這種事情,行走江湖這么許多年的女子自然會明白,但被思明這么一提,倒顯得自己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子,臉上當即表現出不爽,隨即說道,“得了,那就當我多管閑事了。早知道就不幫你說話了,明天我娘來了直接走人,看你們鬧去。”
過了一會兒,那女子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道,“那我問一問,我怎么出現在你家的,總行了吧?是廂房里的那位高人救的我嗎?”
思明瞟了女子一眼,有些想不起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了,沒想到這人混熟了以后這么沒皮沒臉,便回道,“我剛才沒說一句假話。”
實際每一句都是假話,思明從沒想過去救這女子,她出現在他家里,不過是那邊歪打正著的結果。女子本來就是李銘拿在手里的燙手山芋,畢竟他還沒有能耐到能與百獸堂叫板,只能趕在百獸堂的人趕來之前將女子送出來,盡可能緩和一些關系。不然等時間久了,反會被思明當把柄抓著。自然這也是思明得知女子身份后的事,一開始到沒有這種打算。
令思明有些在意的是,這女子倒是能耐,在別人地盤上睡得那么熟,連被挪了個地都渾然不知,甚至于出現在別人的床上也一點都未在意,可又不愿意以色示人,換個一招半式,倒真是個奇怪的女子。
雖然女子自己對于會獲救這件事深信不疑,但還是十分感激思明能去把她撈出來,畢竟李銘給的伙食實在太差了,再憋得久了,真怕自己為一點吃食引起江湖慘案。當即對思明說道,“不管怎么樣,還是謝謝你能去找我,最主要是你還活著,他們對你有所忌憚,才不敢把我怎么樣,不然就算我娘有通天的本事,也無從查起我被誰所害。”
突然的誠懇,倒是讓思明嚇了一跳,擺了擺手,說道,“以后別接鏢了,也不是所有的雇主都能救你兩次。”
我···,女子突然后悔說了那話,這人怎么這么欠打,對他客氣一點,便對別人的事指手畫腳。
第二天下午,女子母親真的來了,抱著女子就哭了起來,直喊著,“我的幺幺啊,你真的是受苦了,他們打你了嗎?身上留疤了沒有?”一陣查看以后,才想起有外人在場,過來抱拳說道,“多謝恩公相救,我家幺幺從小沒吃過什么苦,這次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思明原以為會是個更加明艷的婦人,卻不料只是個隨處可見的中年婦女,只是江湖習氣重了些,到不知女兒身上的嬌媚從何習來。
思明也做江湖人的樣子,抱拳回禮,“不過是舉手之勞,算不得恩。”
女子見了娘親,開始撒嬌起來,前幾天總在憋著的一股委屈,現在一起說了出來,把在李銘那里受到的委屈又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如此慫恿了一番,這兩家的仇也算是就此結下了。
思明在房里呆了一會兒,也覺得不便打擾她母女二人說私房話,干脆讓出了屋子,給她們獨處,一股氣說個夠。
等到太陽下山時,思明才從外面回來,臉上有著掩不住的高興,見到女子一人在院子里,竟難得主動搭了話,“怎么就你一個人了?”
“他們去客棧了。”女子卻有些悶悶不樂,明明是個該高興的日子。
思明到未注意到女子的扭捏,環顧了宅子一圈,也覺得這樣窘迫的小宅子,請不起那一尊大佛,便準備回屋休息一會兒,再出去找點吃的。
還沒走遠,又被那女子叫住,遞過來一個盒子,說道,“我娘也沒帶別的東西,只剩一顆這個了。”見過娘親以后,女子倒是硬氣了許多,之前僅剩不多的小心翼翼這時也完全不見了。
思明接過那盒子,打開一看,卻是一顆明珠,嘴角一揚,便收了下來,送上門的銀子沒有不要的道理。
第二天,天還未明,思明便聽見廂房有門開了的聲音,隨后是一陣細細簌簌的腳步聲,再之后便聽不見了。
這因為那群人擅作主張送來的女子的事,自此便也告一段落了,思明的宅子又恢復了以往冷清的樣子。沒過幾天,思明又請了一個煮飯婆子,簡單做些吃食,收拾一下房間,這才讓屋里又有了一些煙火氣。88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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