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云霧不易消散,暖陽如照明一般,在霧中艱難的生存著。茶山下面,凈土村里,有一戶人家,在這閑時,也已點了油燈,悉悉索索的響成一片兒。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不到三十的男子出門,緊接著是一個小婦人追了出來,身上的衣裳也沒穿好,倚在門上,說道,“今晚還來嗎?”
男子往后面招了招手,頭也不回的說道,“來不來,也不是我能決定,等那邊忙完了,我就過來,不必替我留燈。”
男子出了村子,一路往馬家的別院里趕去,進門時正碰上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看清這男子后,臉上一陣白一陣黑,沒好氣的說道,“你又去了?”
“那也沒辦法,我爹都不給我留門了,我總得有個地方住不是,叔叔。”林亮仍是那嬉皮笑臉的樣,好似真沒有地方可去,不得已去別人那兒借住了一般。
“我不跟你扯,總有一天會有人要來收了你這混球,看你那時還能這么混不。”林管家皺了皺眉頭,不想和這侄子扯皮,繞過人往作坊里走去。
“若真如此,那便好了。“林亮在后面囁嚅,仿佛說給自己聽。隨后進了門,輕車熟路的往廚房里走去,端了稀飯出來,蹲在屋檐下,吸溜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又有一伙計過來,在林亮耳朵邊說道,“亮哥,新少爺又去他家的老宅子了,沒過多久,又有兄弟瞥見還有一個人也進去了。”
嘶···,好酸!林亮咬緊了后槽牙,罵了一句,“哪壇子里的酸菜,這么酸!”又再頓了一會兒,才對那伙計說道,“少爺那邊怎么樣了,今天有什么安排沒有?”
聽到林亮問起,小伙計十分得意,嘴角一咧,說道,“上午在家里,下午要去浣花園里。”
“哦。”林亮有些失望,埋著頭把碗里的稀飯扒拉了干凈,起身去廚房里放了碗,對小伙計說道,“備馬去,我倒要看看這個人闊成什么樣了。”
城北的馬家宅子里,今天可謂是熱鬧得很,堂屋外面除了自家的伙計候著,還有幾個龍家的伙計也在一旁站著,坐在主人位的馬斌,臉上也堆滿了笑容,與一旁坐在客人位的思明交談著。
兩人交談的無非是些場面話,說什么這一趟去銅安十分幸苦了,什么顧盼父女可還安好之類的。思明心里敲著算盤,把過往的不悅強壓在心里,堆著笑臉,與這個以前的主子周旋著。
不一會兒,又有銷遠過來,后面跟著一個眼生的伙計,并不是往常的肖強。思明才想起銘新所說肖強把事情攬了下來是什么意思。
“三哥,你可算回來了。這一路上可還安全?”銷遠還沒進門,問候便已先到了,關切的過來看看,思明身上有沒有什么受傷的痕跡。
思明嘴角往上扯了扯,笑著說道,“沒發生什么事,過去都還算順利。”
兩人從未以這樣的身份相處過,又礙于許多外人在一旁,更是生硬了許多,沒說兩句話,便涼了場子。
這不過是遲早的事罷了,思明打定主意與馬斌反目時,自然也不能繼續與銷遠做兄弟,現在他還能來關心一二,等往后知道真相,也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模樣。
一屋子的三人,各自懷著不同想法,有來沒往的訴說著往日恩情,好似真回到了以前,可誰都知道勉強維持著融洽的以前,與現在的虛偽場景并沒有什么差別。
思明的心里更煩躁了,十年前的真相,要如何去查,若是在剛回白地城那時,能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好,維持著以前的樣子,現在能去查的地方,總要多些。
可是后悔也沒有用,因緣際會得了龍家的助力,思明也只能考慮著以別的方式來調查這事,而上次回白地城時,馬斌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心寒,他若真是導致自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也沒有什么奇怪。
正想著的時候,一個人從外面佝僂著背進來了,一路走到馬斌的邊上停了下來,打量著思明,不是別人,正是林亮。
林亮在馬斌邊上耳語了幾句,又佝僂著背退了出去。沒過多久,馬斌也讓思明自處,跟著林亮出去了。
與思明相對而坐的銷遠也終于自在了起來,過來坐在思明旁邊,問道,“三哥,你可有收到我昨天上午遞過去的帖子?”
“嗯。看見了,碧華閣那邊有些事情,下午要去處理,就不便再也與你同去了。”思明說道。
“無事,你先忙你的,等忙過了我們再相聚。”銷遠倒是坦然,念著兩人感情如初。
思明正要喝得茶,點了點,便停了下來,看了一眼外面的伙計,突然對銷遠說道,“等今年一過,我便要動身去銅安了,往后的日子,不能再與你多相聚了,改天叫著銘新也來我家里吃吃飯,喝喝酒。”
銷遠本靠著思明這邊倚著,聽了這話,也縮回了頭,看了看腳尖,過了好久,才說道,“等晚間銘新回來,我就與他說一聲。”
天下到底沒有不散的宴席,銷遠沉寂了一會兒,從椅子上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故作輕松的問道,“三哥,什么時候走啊,總要在這兒過了元宵吧,今年的花燈該也熱鬧得很。”
“應該是在那之后,這里總有些事情要處理。”
午飯過后,三哥到底還是走了,銷遠換了件日常的衣裳,也往書房里去。書房里大多事與往常并無什么不同,只是思明的位置變成了林亮,又堆著笑立在那里。
說不上討厭,自林亮再被父親拎回馬家,替自家做事以后,這茶山的麻煩事確實少了很多。只是銷遠還是看不慣這人的行事,因著總是夜宿童家的關系,又給了童家許多好處,對別的人卻是心狠手辣,一味的在這家里拉幫結派,將這宅子的風氣都搞壞了。
一向跟著自己的肖強也不知道讓他給支使到哪兒去了,可父親竟然也默認了,一點也不讓自己去提這事,去他家里找他時,又時常被肖建糊弄了回來,這家里的少主是自己,卻樣樣事都輪不到自己來做主。
又是分銀子的事!這幾日在書房里議來議去便都是這分銀子的事,林亮總是勸父親,四叔與怡堂姐家的銀子,今年少補些,用來填一填修作坊的窟窿。
這些事情,銷遠早說不上話了,只能干瞪著林亮,看他說出個什么花樣來。可這林亮在銷遠面前卻十分收斂著自己,說話便只說一半,剩下的便是馬斌能懂,銷遠卻不知情。
“四爺那邊,我已經派人去探過口風,分銀這事兒可以商量,只是對明年來販茶的商人起了嘀咕。”林亮在馬斌邊上,頗為恭敬的說著,又在空當時瞥了幾眼銷遠,看不出他在顧慮著什么。
明年的茶商,這是一個事兒。
自那三伙計尸體莫名出現在官府,除了思明的嫌疑最重,也有話傳出來,說這三人是死于茶商李銘之手,以防他們透露某些消息。龍家幫思明洗清嫌疑以后,那官府不知為什么熄了火,也不來馬家問話,只讓家屬去取了火化后的遺體,入土為安。
馬家這邊,因為林亮暗中使了些手段,拉攏了一些人,茶農們鬧了一陣,也都不再多鬧,拿了些銀子,便也就罷了。
只是明年的茶商,還懸而未決。銷遠雖未從父親那兒得到什么肯定的回答,可也察覺到父親正在物色新的茶商過來,甚至有再要與夏家重新修好的想法,畢竟吃老本總要容易得多。
銷遠雖未直接參與到這些事里去,有時還被人特意瞞著,可也在一些蛛絲馬跡中發現了所謂的真相,只是也須裝作不知,讓他們掉以輕心,讓那漏風的口子繼續漏著。
“老七那邊呢?”馬斌問道。
“七爺那邊,說好辦倒也好辦,說難辦也有些難辦。前些日子,剛好有人···。”說到這里,林亮突然頓了頓,往銷遠那邊看了一眼,低著頭囁嚅著說道,“瞧見七爺又去鄉下買了一小伙計回家,跟個寶貝似的放在身邊。若是老爺同意,這銀子的事兒,七爺那邊不會有意見的。”
馬斌有些厭惡的啐了一口,像是甩開什么臟東西一般,說道,“把他嘴給封嚴實了,今年年會上,我不想看見他嚷嚷。”
林亮應了,也不等馬斌再問,又接著說道,“六姑娘那邊最近倒是缺銀子的緊,表少爺又回來這邊住了,拉了些外債,估計沒什么商量的余地。”
“欠了多少?”
許是有些不恥,林亮嗤笑了一聲,答道,“二百兩銀子,都是去吃喝拉撒欠下的銀子。”過了一會兒,又再補了一句,“這事兒新少爺也該知道,那時他去送的銀,六姑娘該沒有瞞著他。”
任誰也能聽出這里面挑撥離間的味,銷遠有些不開心,大聲說道,“這事兒我也知道,是我不讓他說的。”
“少爺···。”林亮本想說些什么,又把話咽了回去,又再看著馬斌,也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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