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將茶盞放到幾案上，又冷又狠地說：“沒想到張御史竟然養了這么一個狼心狗肺的女兒！皇家子嗣終于得以綿延，竟被她殘害，哀家真想將她碎尸萬斷！”

“太后息怒，處置張嬪只是早晚的事情，太后不要為了一個背叛皇上與大周的人而生氣傷了自己的身體。”

郭氏緩和了一下情緒道，“沒有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了，慕濟還存著狼子野心！算起來，他也將至知天命的年紀了吧，為何還不認命？”

野心就像春天的野一樣，就算經過冬季的嚴寒，烈火的焚燒，來年春天，只要一有機會，還是會復蘇再長出來。

郭氏是個女子，楚淮山知道她不會理解，也沒多說，而是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見太后情緒還算可以，順便將蘇答應的事情告訴了她。

郭氏繃著雙唇，奇怪地看著楚淮山，“那個賤人過去這么多年了才死，哀家真是低估了她的忍受能力。只是相國，皇上查這件事情，查出來又能怎樣？為何要讓哀家阻止皇上？哀家沒有做錯什么啊。”

楚淮山提醒道：“蘇答應之事，太后是沒有過錯，依律而行，并且，后面的事情都是老夫做的。老夫擔心的是，查來查去，萬一查到......”

后半段話楚淮山沒說，但那眼神，是只有郭氏能夠明白的，她眉心一凝，而后笑了，“這個，相國更不必擔心，若他查出那件事，第一個沒臉是他自個兒呀，不用哀家說什么，他自己也絕對不會把那件事情捅破的。再說了，蘇若媚那個賤人被處置的時候，皇上都不知道還在哪兒呢，這兩件事情為何能扯到一起？”

楚淮山道：“太后按照老夫所說的去做就好。”

“你是不是背著我還做了什么？”

楚淮山嘆了口氣，“總之是老夫當年一時沖動，犯下了一個錯誤，老夫低估這件事情能造成的后果。”

郭氏聽見這話，心里不安起來，她一雙鳳目盯著楚淮山，“你不是說他的親生父母已經被秘密殺死，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么？”

楚淮山垂了頭。

郭氏嘴唇略微顫抖，“難道他的親生父母與蘇若媚有聯系？”

“太后不要問了，這件事情老夫會負所有責任。”

郭氏站了起來，甩袖，看著楚淮山，“責任？楚淮山，這個責任你擔待的起么？我提心吊膽這么多年，多少次在夜里都會做惡夢！更是日夜害怕，百年之后，在黃泉之下我該如何面對先帝？沒有想到，委屈求全多年，我與廷兒的母子之緣終還是太淺。”

楚淮山垂了首，低聲道：“當時臣正值盛年，難免有些得意忘形，才敢做出那樣的事情。如果放在今日，臣就是對太后......就是再想幫助太后，也不敢做那種違背天理之事。這些年來，臣一心一意輔佐皇上，想要等他長大，給他留下一眾聽話的朝臣，可是適得其反，他對臣是恨的咬牙切齒。有很多次，我都在心里問自己，當年是不是做錯了？”

郭氏聽見楚淮山這么說，怕他再一沖動做出什么無法收場的事，緩聲開解道：“事情已經做了，后悔也沒有用。雖然我們當初膽大妄為，瞞天過海演了一出貍貓換太子之戲，可也是形勢所迫。如果不是那樣，江山肯定會落到慕濟的手里。”

說到這兒，郭氏想到剛才楚淮山那奇怪的話，不由得問了一句，“淮山，當年，哀家生下的那個女嬰......真的是個死胎？”

宮殿一側的簾子突然動了一起，簾穗上的珍珠相觸發出輕微的聲音。

郭氏眉心一抖，眼底藏了寒光看過去，見是沐槿，那寒意才悄悄消去，淡聲問：“不是讓你在外面看著么？怎么進來了？”

沐槿笑了笑，抬起胳膊。

郭氏才看見沐槿提著一個食盒。

只聽沐槿說，“皇后娘娘差人給您送的點心，奴婢見相國在這兒，也好嘗嘗皇后娘娘的孝敬，便等不及送進來了。”

楚淮山看著那食盒，皇后所做？

他從沒想過，他有一天能吃到皇后親手做的東西。

郭氏的臉色已經緩和，眼角帶了笑，“難得她身子都沒好利落呢，還想著哀家。”說著，郭氏嘆了口氣，對楚淮山道：“你這個女兒，雖然自小沒養在身邊，倒是一個難得的讓人見了喜歡的人兒。你有福氣呀。”

楚淮山聽出，郭氏在緬懷她那個一出生就“死”了的公主。

楚淮山客氣地笑著，“這更是太后的福氣，因為瑟瑟如今已經是太后的媳婦，將來會一直孝敬在太后身邊，老夫也只是沾了太后的光，才能吃上她做的點心。”

郭氏笑了，似乎剛才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她招呼沐槿將點心拿出來，要與相國一同嘗嘗。

沐槿將食盒打開，郭氏的眸中滿是好奇，“哎喲，這，這點心是綠色的，還帶著紋路，像一個一個的小西瓜呢。”

沐槿也探著頭看，“奴婢從未見過有人把點心做成這樣的，看著心里就涼爽多了，更別提吃進嘴里。”

郭氏拿起來一個遞給楚淮山，“她啊，那小腦袋瓜里不知道打哪兒裝的這么多點子，隔三差五就給哀家送些哀家從未見過的吃食，相國快嘗嘗味道如何。”

楚淮山咬了一口，品咂著，又將缺了一口的點心拿到眼前，仔細看，“好生奇怪，太后，莫不是皇后娘娘在這上頭施了什么魔法，怎么外表像西瓜的點心，吃起來真的有一種透心涼之感？”

郭氏趕緊拿了一個咬了一口，“還真是。”

沐槿笑了，“杏兒送來的時候悄悄跟奴婢說了，皇后娘娘用的不是白糖，是冰糖，而且加了薄荷，所以吃起來涼涼的。”

郭氏贊道：“也只她能想出這么別致的點子。本來哀家還很擔心，她跟皇上處不好，她自小不在相府沒受過管教會做不好這個皇后，沒有想到，她做的如此之好，最難得的是，皇上不排斥她，還早早地就有了......罷了，傷心的事不提了。”

郭氏看向沐槿，“你把南越國進貢的那些補品都送到重華宮去。待她身子養好，一定可以再次懷上龍嗣的。”

沐槿只是笑，想當初皇后進宮前，太后還說，不能寵著皇后，現在，說話做事，都會先考慮到皇后。

真的是......

沐槿在心里悄悄嘆了口氣，領了旨，去拿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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