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要吃什么？是打算在酒店還是……”

“不在酒店吃。”

“那我看下附近的餐廳？”

“嗯。”

掛斷內線電話，抬起頭，就對上小寶探究的目光。

“為什么不在酒店里吃。”

桃樂絲嘆了口氣，“被人看見不太好吧。”

“我說桃老板娘也太講究人了！以前，那是培訓師與江少，要擔心被人看輕了。現在已經夫妻了，都登上過網絡媒體了，有什么好不見人的。不過要我說你們夫妻還真低調。”

上班的人陸續走了進來，小寶與桃樂絲的對話就被打斷了。

小寶一直好奇的是桃樂絲怎么不給她自己弄間單獨的辦公室。其實江洋也提出過這個問題，不過桃樂絲是基層兼底層員工出身的人，分明知道為高層準備一間單獨的辦公室有多么困難，尤其她這種編外人員。已經有的辦公室肯定是不夠分，要細分就得動工。

要動工就得上申請表，總的有個由頭。總不能讓工程部總監提的是：業主方特助他新婚太太需要一間私人辦公室。這就算業主股東預案批下來，自己的名字大概也要在業內黑名單上走一圈了。

到時候不知道誰誰的朋友圈就能看到這么一封申請施工內部郵件的截圖，接著一流轉說不定就流轉到她的朋友圈了呢。

丟不起這個人！

這就是平民階層的人特別會細究的地方。若是放在程詩雨身上就完全不會有這樣的事。

“我要一間辦公室。”就一句話的事，有什么好為難的。為難的也是你們底下需要想辦法的人。

況且辦法都是人想的，想不出就是你們菜，你們弱。

揉了揉太陽穴，因為凜輕羽的事情，最近桃樂絲反而倒是和江洋走的更近了一些。

那種愧疚恐懼的心情是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都理解不了的。

聽到從外廳路過進來的同事說，“桃桃，有人找你。”

桃樂絲第一反應，“男的，女的。”

“女……的。怎么，男的不好見啊？”同事怪模怪樣的哂笑了一下，“是怕老公吃醋吧。果然新婚夫妻，感情好！”語氣是說不清夸贊還是貶損的。

桃樂絲走到前臺邊，前臺又指了指玻璃幕墻外，“本來讓她在沙發座等的。結果人自己跑出去了，可能抽煙去了吧。”

從背后乍看，還真沒認出來是誰。

形銷骨立的脊背，一頭有些稀疏的長發編織在腦袋后。穿著貼身的黑色吊帶連衣裙，披著防曬的薄款長襯衣。

擔心是自己遺忘的熟人，桃樂絲開口先“哈啰”了一下。對方回過頭來，“艾瑪黃！？你怎么……”

臉上化著很重的底妝，是以前的艾瑪黃最不屑的那種，一看就是廉價品牌的堆砌。

“這是……得了厭食癥啊！你沒事吧？”

“結婚的時候，沒來得及去祝福你。”

請帖是送了的。雖然并沒有邀請自己的親戚，但總有那么幾個朋友會覺得是可以告知的。無論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事，他們都是可以接受的，都是愿意接受的，哪怕會有私下的評價，卻并不會影響關系的，類親人友情。

都說友情是有的選擇的，親人是沒的選擇的，并不必然。友情與親情之間的間隔并不僅僅是血液，還有一層不離不棄的東西。只有最終打破了這層，他們會變得融洽，其實說到底親疏之間的感情關系都是一樣的。

“沒關系，你什么時候來，都是好的。”

桃樂絲輕手輕腳的擁抱她，因為覺得她需要。

然后推掉了與江洋的午餐，就為了陪艾瑪黃吃一頓超市的三明治。

“發生了什么事，消失了那么久？”

“發生了什么事，突然跟江洋結婚了？還以為你們這輩子……”

桃樂絲突然愧疚了起來，“對不起。是不是，看起來我是個很虛假的人？”

“不會。江洋一直喜歡你，我感覺你是知道，但很努力的在拒絕。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的原因，不過現在看起來，修成正果？……等等，你那個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桃樂絲并沒有準備說太多自己的事情，有些事情無從說起，有些事情無法說起。于是把話題引到了艾瑪黃的身上。

“要不要告訴我，到底是怎么減肥能把自己減成一具骷髏的？”

桃樂絲只是為了說笑，這是她自覺與艾瑪黃之間可以開的起的玩笑，可是突然之間彼此間的默契好像有什么被打破了。看著對方臉色越來越陰沉，似乎被觸碰到了禁忌。連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說了什么不可原諒的話。

“我看起來，桃桃，我看起來真的很像骷髏么？”

“也、也不是啦。就打個比方。但是，你之前我覺得已經很時尚了。你又不拍戲，何必把自己減成這樣……”

“不是我要減成這樣的！”

“是……是病了嗎？艾瑪啊，你到底怎么了。剛才就一直問你，可是你一直不說。我以為也沒有什么事的。你是不是病了呀？”

“沒有。我沒有生病。不是病……”但是接著她靜靜的把戒斷的手環拿了出來，有些報復性的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艾瑪，你……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呀！”

“你去問江洋啊。”

“啊？跟江洋有什么關系。”

“是江洋把我推給了那個男人，那個什么都不輸他的學弟。金融圈內的太子爺，家里十幾臺游艇。在你家江洋眼里，我就是只看錢吧？”

“艾瑪……我，我不知道……這件事我一點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了。他什么都瞞著你，什么都護著你。就為了帶你出去玩一次，他跟我發了多大的脾氣你知道么？當眾給我多少難堪你知道么。何必呢。兩個人都這樣了，何必又非的分的清清楚楚，白白給我希望，是覺得我傻么。我不傻的，我早就看出來了，桃桃啊！”

艾瑪黃的手指開始顫抖，接著整只手、整條手臂都在顫抖。

“我，其實還沒有到可以出院的日子。醫生說看我的情況至少還要住半年以上。家里已經沒有人來看我了，一個個的都覺得我像鬼。別人家的，別人是因為用了家里的錢，我是天天送錢回去，還要被人嫌棄。”

她一手按在了自己顫抖的手臂上，想要強行的將它禁錮起來。

桃樂絲慢慢的站起來走到她身旁，用力的抱住了她，“別怕啊，別怕。以后我去看你。現在我不忙了，我天天去看你。”

“你當然不忙了。都是大少奶奶了。怎么，江洋還舍得讓你工作……”艾瑪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伸進了包里。

“要拿什么。我幫你。”

“不需要！我不要幫忙，不需要！”

“好，好。那我去看你。我陪著你哈，不用怕。”

“我怕？我有什么好怕的。該怕的，不是你么。什么都有了的人，才最害怕……”

那一針是怎么扎進她手臂上的，不記得了。

艾瑪黃推針管推的很急，針管中的液體快速的流淌進她的血液中，甚至有涼涼的感覺。

她想說，太快了，有點疼……可是意識已經恍惚起來。

耳邊有艾瑪黃迷幻的呢喃，“以后我們一起啊。我不要一個人。我們一起，就像在學校里那樣，我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我去哪兒，你去哪兒。你陪江洋，我也陪江洋。我們在一起，一起，一起。”

“艾瑪、艾瑪我頭暈。頭好暈啊……”

“對啊。所以我們要在一起啊。”

“你到底、那是什么東西！你瘋了吧你？”

“我又不是精神病，怎么會瘋呢。很快就好了，很快，就會飛起來。”

艾瑪黃想拽著她一起走，可桃樂絲去看到了路邊一輛黑色的廂式面包車。那輛車那么熟悉，是她拼命想要逃離開的那輛車。

可是現在怎么會出現在眼前的。應該是假的吧。都說會有幻覺，也有可能她已經昏睡過去了。

“艾瑪，你別害我了……你會后悔的……跟你說，害了別人，會很難過，難過，很難過……”

艾瑪、艾瑪！

有個人抓住了她的肩膀，她摸了摸對方的臉，又高又瘦，但不是艾瑪黃，艾瑪黃已經是骷髏了。

她看到了霓虹燈，陽光下彩色的霓虹燈，一閃一閃的，上面跑著一匹透明發光的獨角獸！原來，真的有獨角獸，而且長得好丑……還有，還有一個人，一個有些陰郁的，笑容殘酷的，可是令她無比執念的男人。唉……還是凜霧昀啊。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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