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勒令前去搜查過來的親衛看到其他同袍們戰死沙場的尸體,沒有騷亂,沒有驚呼。無須指揮,一百人無言地匯合,舉槍,沖鋒。一切盡在不言中。
之前響徹天地的鼓聲不知何時已經平息,天地間只有馬匹粗重的喘息聲。二十余晉軍用自己的身體擋在陳麗華的前面,誓死守衛殿下。可是沒有長槍,沒有拒馬,沒有弩陣,僅憑一腔血勇又有什么效果呢?
“系統,你說還會有奇跡嗎?”陳麗華淡定地問,內心卻已經有了答案。剛才的廝殺極大地消耗了她的體力,不光是她,馬腳下正筆直站在她面前的王德為也在如風箱般喘氣,其他將士也莫不是如此。我馬上就要死了,陳麗華心想。
臨近死亡,陳麗華卻沒有任何恐慌的感覺,明明之前只是想到要被陳令玄呵斥就怕得要死,明明之前還硬著頭皮上場和羯人廝殺,但現在面臨生死之間的大恐怖,她心情平靜如湖。已經做的很好了,殺掉了耶勒夫這個罪魁禍首,又用僅僅五十人打出了一比六的交換比,陳麗華如此想到。想到幻境中的種種經歷,陳麗華自覺就算不是“小諸葛”怎么也可以被稱為“小呂布”了。
最起碼自己是死在抗爭的路上,而不是在深宮中被老男人凌辱至死。
“有的,你放心。接下來你不會死,除了那些羯人,誰都不會死了。”系統輕聲說道,答案出乎了陳麗華的意料。從小接受優勢火力學說長大的系統對于這種舊時代的騎兵自然是有多種辦法:機槍、火炮、手榴彈,燃燒瓶。這令無數步兵聞風喪膽的騎兵真的不算什么,在現代科技面前,任何重騎都挺不過二十秒鐘。但是這些武器他不敢用,玄幻世界歸玄幻,修真世界歸修真,在古代世界拿出一堆“科幻武器”你想干什么?
兩軍對壘,敵將狂呼嚎笑,你噠噠噠噠;有大臣逼宮,你噠噠噠噠;有武將謀逆,你噠噠噠噠。那樣寫出來的故事還有什么意思?
系統無數次跟自己強調自己只是個寫書的,一個故事寫不下去就應該及時斷掉,看著陳麗華青澀的臉龐,之前廝殺的鮮血還未凝結,因為劇烈打斗輕輕飛揚的幾根發絲黏連在上面,頗有一種末路狂花的凄美,系統下定了決心。
“算了,魔幻都玩過了,科幻又算什么。”還是無法狠心直接丟下陳麗華不管,系統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想。
系統示意下,陳麗華揮手讓王德為帶著其他人離開她的面前,留出足夠多的空間。鐵騎眨眼間已經沖出了五十米,加速至極致。哪怕是黑夜,眾人都能看到騎兵手中黝黑的槍尖。
系統深吸一口氣,最后親了一口考了三年才通過的穿越執照,單手指著沖鋒的騎兵,和陳麗華同時低聲念道:“砰。”
第一排的一個騎兵應聲一頭栽倒在地。晉軍士卒們震驚地看著言出法隨的陳麗華,陳麗華驚喜地看著系統,系統撓著腦袋茫然看著手中還沒拿出空間的機槍。
鬼鬼,現在的軍火都可以用意念殺敵了?
一個幽怨的聲音響起“你們這群不知羞的家伙,為何束手無策時就派人找我,直面羯人的時候,卻把俺老陳拉下?”
二十余鐵漢加一鐵女齊齊打了個寒顫,扭頭望去,陳令玄這個胖子正雙手扶膝,上氣不接下氣地罵道,腳下放著一只神臂弩。再回頭看,倒下的那個騎兵脖子里正精準地插著一根無羽短箭,在黑夜里散發著幽幽的光。
王德為和陳麗華相視苦笑,王德為氣的跺腳,大罵道:
“你個傻胖子,過來又是干嘛?是要和俺老王做個苦命鴛鴦嗎?”
一句話害的陳令玄臉色通紅,羞臊道:“兀那殺才,不會說話就不要說!”
陳令玄學著大將的樣子壓下手,從其身后又是飛出幾只短箭。策馬揚鞭的羯人侍衛躲閃不及,紛紛倒地。陳令玄的背后,原本留在營地的二百禁衛從黑夜中緩緩顯現,這批被王德為認為不敢出戰的家伙不知被陳令玄用何種辦法動員起來,沉默張弩搭箭,無言而又精準的動作展現出了大晉禁軍應有的高超軍事素養。
二百余人排成五列,每一列射完之后就原地上弦,后面的禁衛小步上前越過跪地整裝之人,向前一步,半蹲,瞄準,射擊,重復五次,之前的士兵已然完成了五個上弦步驟,化身第六列小跑著向前,半蹲,瞄準,射擊。每一次呼吸都有數十短箭激發落下,連綿不絕。
“這是……五列射擊法?”陳麗華驚愕道。
五列射擊法是大晉開國皇帝首創的戰法,前方為大盾刀斧,后面為五排弩手。在他的手里,晉軍用這一戰法和梁人鐵騎對戰了數十次,互有勝負。每一戰的結果往往都是慘烈而血腥,要么是騎兵沖進弩手中砍瓜切菜,最后逃出來的弩手十不存一;要么是騎兵沖到一半力有不逮,在神臂弩的射程中進退維谷,最后全部被射死在半路上。
時過境遷,隨著開國皇帝的意外逝去和最開始那批老兵的凋零,這一戰法也因為太過粗暴,缺乏美感而被將軍們所厭惡,這種動不動就和梁人拼個你死我亡的極端戰法脫離了常用戰法的序列之中。將軍們開始喜歡用一些更多變的,有策略的戰術,那些可以展現將軍指揮能力的戰術,那些可以不斷變陣,進可追擊,退可勉強撤回的戰陣成了將軍們的最愛。
可惜的是,自從變陣后,雖然晉軍被全殲的次數比原來少了些許,但自那之后,再也沒聽過晉國大勝的消息傳來,日子久了將軍開始以誰能帶更多的士兵回來為榮,在羯人萬騎圍攻中仍可以保全者已經可以被稱為名將。
短箭像秋日細密的小雨一樣襲來,每一波小雨之后,都會有數十鐵騎倒地,沉默的鐵騎對此不管不顧,只是孤注一擲地加快了速度,他們已經不抱有生還的希望,只求可以在臨死前盡到自己應盡的職責。
可惜的是最后一百米還是成為了無法跨越的死亡地帶,在沒有人干擾的情況下,這二百余鐵騎成為了向世人展示在充足的神臂弩下沖鋒是何種結果的犧牲品。隨著最后一個騎兵不甘倒地,這一場狙擊與反狙擊戰終于落下了帷幕。在陳麗華的腳下,被射成刺猬的騎兵掙扎著連人帶馬地往前滾動,最后只是輕輕碰到了陳麗華的腳尖,鮮血打臟了她的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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