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氣陰冷,潮濕,仿佛不是這個季節。
梁晨將車窗打得大開,濕冷的空氣灌進來,抽打臉上的皮膚,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了。
同時,他因為頭腦中冒出的念頭冷汗涔涔,身體忍不住的打冷戰。
梁晨先給梁家的律師打電話,關于遺產繼承的事情,梁敬中早在活著的時候就不止說過一次。股份連帶梁家的財產均等分配,也就是說,許佩佩,梁靜姝還有他,三個人得到的份額和數目都是固定的。為此,梁敬中還讓律師一早幫他擬了遺囑公證。
所以,原本這些都沒有問題,也不存在爭議。
因為梁敬中走得突然,這兩天籌備喪事深陷在悲傷的氛圍中,誰有精力顧及遺產的事……但或者這只是他個人的想法。
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對梁家的財產沒有半分期許,痛苦的只是親人的離世。
電話打通了,梁晨沉著嗓子直接問;“江律師,梁家的股份……”
江律師果然說:“還是按照梁總的吩咐,梁家的股份你們三個人均等分配。”
也就是他,許佩佩,還有梁靜姝各拿到三分之一。
梁晨又打電話回雜志社。
得到的消息讓他瞬間身體冷透,他吸著氣,覺得不可思議,又都在意料之中。
因為梁敬中的去世,梁靜姝手中的股份大漲,拋開之前吸訥的,無疑要多出梁家股份的三分之一。
然而,梁晨聽到的可怕消息卻是她手中的股份份額瞬間增漲了梁家股份的三分之二。另外三分之一是怎樣多出來的,想想就知道。
梁晨一手握著電話,目視前方的眼光有些發虛,車子飛速前進,綠植在兩側急閃而過,成了兩道看不清的流光。
梁晨很快抵達梁家老宅,標致性的鏤花大門徐徐打開。在臨江這樣一個房價飛漲的大城市,能擁有這樣一座寸土寸金的僻靜之所,令多少人羨慕不已。
院內風景仍舊生機盎然,那些從全世界引進的奇花異草,次第妖嬈綻放,保證整個園子四季長青,永不消敗。
梁晨無心多看一眼,下車后,他直奔客廳。
許佩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不用人通報她也知道梁晨回來了。他的車速那樣快,剎車聲刺耳。
短短幾天,她的身體消瘦了一圈,越發顯得弱不禁風。
一陣剎車聲就震得她身體顫巍巍的一抖。
那樣蕭條,以至于她的臉色一片慘白。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捏緊了手指。
梁晨踏著沉重的步伐進來,攜著冷風站到她面前。
許佩佩的肩膀又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她揚起白透的臉看向他。因為缺乏睡眠,梁晨漂亮的眼睛里布滿紅血絲,此刻陰狠的盯緊她,儼然一只會吃人的獸。
“梁晨……”剛喚了一個名字,她就驚懼得再說不下去了。
梁晨憤恨得眼睛里冒酸汽:“你和梁靜姝早就達成了協議對不對?你們暗中合作,等我爸一死,你就把屬于你的那部分股份賣給她?”因為不可思議,他的喉嚨嘶啞:“什么時候的事?”
許佩佩懦弱的移開視線,哆哆嗦嗦的說:“很早之前的事了,在你回來輕時尚傳媒不久,她便找上了我。”
梁晨聽到心臟碎裂的聲音,他盯緊自己的母親:“你這樣做,怎么對得起我爸嗎?”
許佩佩已經哭了,她吸著氣:“你爸已經死了,那些股份本來就是我的,我有什么對不起他的。”
“你明知我爸不希望輕時尚傳媒以這樣的方式落到梁靜姝的手上。”
“可是,就算我不乖乖把股份轉讓給她,你確定你能守住輕時尚傳媒嗎?”
許佩佩即刻揚起臉來質問他。
梁晨眸光一滯,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這樣說。“你是怕自己的東西保不住?”
許佩佩眼淚流了下來,她胡亂抹了一把,豁出去了似的。
“我這么想,這么做有什么不對?我年紀輕輕跟了你爸,生命中最寶貴的時間都給了他。可是,你也看到了,梁家連墓地都沒有我的一席之地,到最后我還是不能名正言順跟他葬在一起。他一死,我就什么都沒有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當然要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你也看到了,這一年來他的身體極度衰敗,我當然恐懼啊,我已經到了這把年紀,人老珠黃,我只能攥緊手里的財富。媽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敢拿那些東西去賭。梁靜姝那丫頭從小就惡毒,她的手段你還不知道嗎?你哪里是她的對手。而且,她也說了,賣給她,我還能拿到巨額財富。如果被她硬性奪去,我們的結果就只能一無所有。我知道她說到做到……”
“所以,你就昧著良心把那些股份偷偷的轉讓給她?你知不知道這樣做,你會害慘整個輕時尚傳媒?”
梁晨憤怒的嘶吼。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的母親只是軟弱,貪婪,沒想到為了錢她會不顧一切。
許佩佩有些被逼急了:“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輕時尚傳媒畢竟跟我沒有多少關系。我只在乎我能拿到多少錢……”她知道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是,她沒辦法不為自己打算。
她進梁家,和梁敬中成為夫妻雖然是合法的,但始終不被人認可。這樣名不正言不順,再加上梁靜姝一直恨她入骨。她便料定,只要梁敬中一死,她很快便被會掃地出門。
許佩佩聲嘶力竭的說:“做為兒子,難道連你也不了解我的苦衷嗎?你爸死了,就連這棟可棲息的宅子他都留給梁靜姝,說明在他的心里,我們娘兩個始終是外人,始終不及梁靜姝……我做這些,還不是為了保存你。”
梁晨恨得咬牙切齒:“是你不了解他的用意,他這樣做就是為了平息梁靜姝的怒意,讓她不至于因為過份的怨恨去做傷害我們的事。你搶了人家什么東西,難道心里不清楚嗎?這畢竟是她的母親生活過的地方,亦是她長大的地方,將這僅有的東西留給她,難道不對嗎?”
許佩佩怔了下,她顯然沒體會到梁敬中的這份良苦用心。可是,不管說什么都晚了,她抹了一把眼淚。
“我也沒說不還給她,我已經讓人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梁晨難言的看著她,幾秒鐘后,他痛觸的別過臉。
“我爸九泉之下,知道你對他的用心,可以不用瞑目了。”
許佩佩捂住臉,嗚嗚的哭起來。以那樣的方式開始,她也曾想努力成就一段佳話,告訴所有人,他們想錯了,詆毀她是因為他們的狹隘。她和梁敬中的結合的確是因為愛情……
可是,就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竟以這樣丑陋難言的方式收場,真是因為她本性太過邪惡嗎?
那些人說得對,她就是薄情寡義的壞女人,破壞別人的家庭,之所以嫁給梁敬中,也是因為錢……種種惡毒的詛咒,現在不肖別人說,她自己就是這么想。
許佩佩事不關已的冷漠近乎愚昧,梁晨對她心灰意冷。
他躲避她的哭聲似的,疾步向外走,走到廳門口,他忽然想到什么,驚悚的回過頭來:“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哭聲戛然而止,許佩佩聞言抬頭,她慘白的臉上猝不及防的浮現驚恐。因為花了的妝,讓她整張臉看起來更如鬼魅一般。
這個女人因為驚嚇完全脫相了,哪里還是平日保養得當,楚楚動人的貴婦人。她就是干皮包裹著一俱枯骨,此時骷髏的模樣突顯。
梁晨大手已經捏緊她的肩膀,像要將她捏碎了似的。
他清析的感覺指掌中的身體在瑟瑟發抖,如果不是做了虧心事,她為什么會這樣怕?
因為關系到梁靜姝,他就很難不往邪惡驚悚的方向想了。
梁晨聲音加重:“說,我爸到底怎么死的?”
許佩佩顫顫巍巍:“他……他當然是心……臟病發作死的……”她打起一點兒精神:“你不是都知道,干嘛又來問我。”
梁晨盯著她白皙顫抖的嘴唇,一股絕望和驚恐的氣流直入心田。
梁敬中的飲食起居這么多年一直由許佩佩照顧,他雖然有高血壓,高血脂,心臟病的老毛病,但是,一直控制得很好,沒有發展到高風險的地步。這一年狀況忽然急轉直下,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猝不及防的程度連梁晨都沒反應過來。
后來等他注意到,要帶梁敬中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的時候,許佩佩就一再對他說不要緊。因為是自己的母親,又是整天陪在梁敬中身邊的人,她的話讓他信服……
梁晨要將她的骨頭捏碎了:“我爸身體雖然不好,但是,情況一直還算穩定。今年說不好就不好了……一定是你和梁靜姝做了什么手腳對不對……”
他眼眶憋得通紅,聲音顫抖嗚咽,說不出話來。
現實的悲劇完全將他擊倒了,丑陋不堪,令他作嘔。
許佩佩被他的反應嚇得不輕,她慌張的說:“是梁靜姝讓我做的,我原本也是不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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