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國公面對滿桌珍饈很是興奮,他熱情地招呼著,“丫頭,來,這野鴨子味道真不錯,你嘗嘗!”
“丫頭,這肉丸子捏得不錯,你嘗嘗!”
“這魚湯好,又白又鮮,還不腥氣!到底是新鮮撈上來就做的,真是好喝呀!丫頭,來,嘗嘗!”
“這把菜好新鮮哪,沒想到大冬天還能吃到綠葉菜,真不錯!丫頭,吃!”
如錦懷著心事,不論魯國公說什么,她都機械地點頭應,“是。”
所以,等她醒過神來,低下頭一看,自己的碗里已經被魯國公用菜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不由苦笑起來,“國公爺爺,您給我夾那么多菜,我也吃不下啊!”
魯國公很滿意她的稱呼,“吃不下就剩,沒事兒!反正家里又不是糟踐不起這點東西。剩!”
他看了一眼悶聲不響的蘇太傅,“老蘇,你也吃啊!”
這對祖孫不知道在后院聊了什么,出來后就一個兩個都是這種沉默而冷淡的表情。
大過年的,一點都不喜慶!
他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笑著對如錦說道,“丫頭,我家大孫子的事,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
話音剛落,果然蘇太傅有了反應。
蘇太傅夾起一個大鴨腿就往魯國公嘴巴里塞,“吃你的,別那么多話!”
魯國公笑嘻嘻地對著如錦說,“丫頭,瞧你外祖父這模樣,生怕我真將你拐回了我家去一樣。”
他壓低聲音說,“他呀,這是舍不得你哪!”
如錦笑笑,沒有說話。
她心里卻在想,蘇太傅是不可能舍不得她的,之所以不應下魯國公的玩笑,指不定是在忌諱她是個借尸還魂的妖物呢!
但這種話,看穿不說穿。
她幾不可察地搖搖頭,然后便悶聲不響地吃了起來。
平心而論,蘇園的廚子做菜是不錯,但因為有了石室內的那一段糟心的經歷,所以如錦吃什么都不香,味同嚼蠟。
好不容易捱到一頓飯吃完,終于要坐上馬車回內城了!
想來,蘇太傅與如錦也是一樣的心情。
吃完了飯,魯國公還想要踏著黃昏天邊的晚霞余暉在山野田園散散步消消食,卻一把被蘇太傅拉上了馬車。
馬車疾馳,馬不停蹄往內城奔駛而去。
好不容易回到了蘇府時,天已經黑了。
正廳里,烏壓壓坐滿了一屋子的人。
長房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聽說表妹來了,急匆匆和岳家打了招呼,踏著夜色趕在晚飯前回到了蘇府。
蘇三老爺和三夫人帶著兩個兒子一得訊就來了,這會兒也正坐在正廳內翹首以盼著。
期盼著,期盼著,蘇太傅的馬車終于回來了!
滿屋子的蘇家人“騰騰”站了起來。
被擠在角落里無人照應的臨安侯可憐無助迷茫地望了望四周,想方設法地從人群的縫隙里偷偷張望。
下一瞬,一個火紅色的影子出現在了他的眼簾里。
“女兒啊!你總算回來了!”
臨安侯再也忍不住地嚎了起來。
天知道這幾個時辰他都承受了什么!
蘇翰林的冷嘲熱諷,蘇三老爺的白眼和威脅,蘇家人的故意冷落……
心靈上所受到的折磨之痛苦,遠遠地大于皮肉之苦。
這種時候,他還寧可被他們揍一頓呢!
如錦一眼就看到了滿臉疲憊卻看到她時滿眼放光的臨安侯。
她心中微微一暖。
她從不否認,臨安侯是個渣男。
可是與蘇太傅相比,他至少還是個知錯能改的男人。
而蘇太傅的渣……
哎呀!
如錦猛然想到,剛才因為太氣憤了,她居然忘記了問蘇太傅,蘇梓萍到底是怎么死的?
既然十四年前,蘇梓萍沒有死,那么她去哪里了?
她為什么沒有回京都城?
她為什么沒有將傲月帶在身邊?
可恨當時她被氣憤沖昏了頭腦,居然一個關鍵的問題都沒有問……
以后就算再忍著惡心見蘇太傅時,恐怕他也未必愿意再回答自己了……
果然,蘇太傅淡淡地看了如錦一眼,目光里帶著冷漠和疏離,甚至還有一絲絲的警告。
他的眼神仿佛在冷冷地說,“石室內的一切都是秘密,你若不保守我的秘密,我便也不會替你保守秘密。”
比起一段早已過去的陳年舊事,顯然她是個轉世的亡魂這件事更能牽動人心。
先帝,榮福公主,琇容,這些人早已經死去,可她現在還是活生生的一個人。
她的秘密被揭破的話,她會被人架在火堆上燒死的!
如錦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她目光微冷,卻也還是沖著蘇太傅點了點頭,示意她會遵守諾言。
果然,蘇太傅的神情松了下來。
他淡淡地說道,“我不吃了。”
說完,便徑直往道院去了。
臨安侯本來忐忑的心,從蘇太傅轉身只留下背影開始,頓時變成了失落……
“咦?怎么沒揍我?罵一頓也好啊!”
他昨夜幾乎一宿未睡,充分地想象過今日會有怎樣的遭遇。
結果,蘇太傅竟然連個惡狠狠的眼神都沒有給他,就視他為無物般離去了?
這是連嫌棄都不屑地嫌棄他的意思?
他就這么讓人看不上眼?
“父親!”
臨安侯委屈吧啦噠地望向如錦,“錦兒,你外祖父和你說什么了?怎么他這么輕易就放過我了?”
如錦……
臨安侯的腦回路恕她不懂,沒挨揍還顯得很寂寞似的……
她無奈地搖搖頭,“也沒什么,只是祭拜了一下先人,閑話了幾句家常。”
臨安侯立刻聯想到了蘇梓萍的事,兩只耳朵都豎了起來,“是不是有關于你母親的事?”
他嘴唇微微顫抖,“難道,你的母親真的沒有死?”
臨安侯希望蘇梓萍還活著,這樣他便可以正大光明對她道歉,求一個原諒,從此之后心安理得地生活。
可是,若是她真的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他又該如何面對她呢?
蘇翰林聞言,悄悄地將身子側過來了一些。
就連魯國公也睜大了好奇的雙眼……
如錦……
她抿了抿唇,“回父親的話,我母親早已經死了。先前只不過是我慌亂之下的口不擇言,父親莫要當真。”
臨安侯提著的一顆心終于悄悄地落下,也不知道為什么,胸口憋悶得難受,有一種酸楚從他的心胸處升騰涌出,滿滿地往上去,將他的喉嚨鼻尖眼睛都熏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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