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府上,
偏僻的院落,進進出出著侍衛丫鬟,似乎在往里搬東西,動作還不小。
“那瘸子帶著小病秧子怎么回來了?”
“到底是鄉下來的,不識規矩,都這時辰了也不見去給主母請安。”
有侍女想阻止,奈何人微言輕。只好低頭做自己的事去。
窗前,明汐平靜的坐在輪椅上,似乎并沒有聽到那些人故意放大的聲音。
她捧著書看,修長的手指宛若蔥根,只聽那書頁翻動的聲音。
見那些個越說越過分,老嬤嬤氣的雙眼充血、渾身發抖,正欲開口訓斥,卻被攔了下來。
“不過些個逞嘴皮子的婢子,回頭賣了就是,何故氣著自己?”
嬤嬤偷偷抹淚,“老奴,老奴只是心疼郡主!”
她的小郡主啊!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明王嫡女、戎國最尊貴的王女殿下。
往年王妃和世子尚在,哪兒能叫小郡主受這樣的委屈。
明汐輕輕的閉上雙眼,明王府還是那個明王府,卻早已物是人非,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家了。
若非奶奶和父王,她可能不再踏入王府一步吧。
她合上書卷,“走吧,去王妃那兒。”
一個身著鵝黃色襦裙的婦人,安靜的站在走廊前插花,朱釵斜插,面容白凈,水眸氤氳。
歲月并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不知是不是太過嬌小的緣故,看起來頂多只有三十歲的樣子,甚至更年輕。
“公主,郡主是不是也太不將您放在眼里了。”
女婢替自家主子不值,明兒也不是親生的,連見都沒見過,卻是什么都想著遠在外地的姐弟。
瞧著變天了,連自己女兒都沒顧上,便給郡主姐弟裁布做衣。
哪家繼母有公主做的這般用心。
可郡主回府到現在也不曾來拜見主母,哪怕差遣個下人來道的原因,也……
“先王妃過世不足半載,我便進府了,郡主有怨氣也是正常。”
他們昨日才回來,一路舟車勞頓,該多休息休息才是。若郡主真上桿子來給自己晨昏定省,她還保不準郡主賣的什么藥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能在背后說人長短,突然有侍衛上前道,“王妃,郡主和郡王正朝這邊來了。”
明王妃瞧過去,隔著假山水榭都瞧見了那人兒——丫頭身姿嬌小,穿著一身淺青色長裙,自己滾著輪椅緩緩逼近。
據聞明王那雙兒女出生時,天將祥瑞,此后一年戎國風調雨順。
兩孩子三歲便初露頭角,展現非常人之聰慧。她也只見過明汐幼時的畫像,揚長鞭、策烈馬,盡顯尊貴。
那是被寵在掌心的孩子。
可惜那年秋金獵鼎時,不慎墜馬,傷了腿腳,自此落了個不良于行。
歷經千帆,她不再年幼,歲月沉淀了那份傲氣,洗滌了那份青澀。
留下來的,是毫無波瀾的死寂。
這不該是一個二八年華姑娘該有的。
“明汐(明愿)見過母妃!”姐弟倆,一個坐著一個跪著。
明王妃哪兒真和孩子過不去,更何況兩姐弟真心叫她心疼的緊。“快起來!”
她雖貴為一國公主,前半生卻受盡算計,受盡不公,最后一次……派來戎國和親。
本認了命,卻不想遇見那如謫仙般的男人向她伸出了手,雙眸含情、溫柔如春風。
她牽著明汐的手,“常聽王爺念叨汐兒,說你最是像他,我偏不信,今兒見到了,簡直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明汐微微抿唇,那是王妃未見過她那雙生的兄長,他才是最像父親的。
那空出的一只手,緊緊抓著輪子,指尖發了白。那晦暗不明的眸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狠戾。
母親枉死、兄長慘逝、她明知道害死他們的是誰,卻什么都做不了。
“長姐!”那稚氣的聲音盡是擔憂,如靡靡佛音驅散陰霾。
撥開云霧,從魔障中走出來,明汐斂下眼底的恨意,撫摸著幼弟的發髻,“姐姐沒事!”
明王妃:“……”
沒事?剛剛那要殺人的眼神、讓人有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嚇的自己差點兒甩開她的手好不好。
這叫沒事?
怎么覺得這個繼女不是丁吧點兒可怕呢。
明王妃木訥的點了點頭,“嗯,沒事就好!”
有少年天天躲在墻角,著華服、配容臭,盡顯紈绔模樣,眉眼略有三分憂郁。
他倚靠在樹后,雙手環胸,青澀的臉上掛著一副似有若無的笑,下一刻他——離開了。
似乎他的到來只是為了看明汐一眼,然后悄無聲息的離開。
“汐兒在看什么?”
明汐看著那墻角微微搖曳草木,淡淡的收回目光。
方才,那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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