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士兵簇擁下，老人一身素衣，戴帝冕、佩帝劍，龍行虎步。

楚藍一手牽馬，一手持劍緊跟其后。

突然陛下傾身過來，“藍丫頭可知老五為何不喜長庚？”

楚藍想了想，“恕微臣無禮，臣似聽聞，五皇子與皇妃鶼鰈情深，五皇妃因誕小皇孫而亡……”

“大抵是這樣！”

戎行業盤著指間的扳指，說到五皇妃，她本是袁伯公嫡幺女，袁家隨康江王造反伏誅，袁家三十八口，男子悉數沖軍，女眷皆幽禁宮中為奴。

“老五怨長庚也好，恨長庚也罷，那終歸是他的親生骨肉。父子親情，朕已經彌補不了老五了……”

楚藍聽人說起，五殿下年幼被貶入冷宮，身邊連侍奉的人都沒有。

那年袁丫頭尚在襁褓。

那時老五尚是個孩子，向他要那袁家丫頭。他想著一個孤女，又心與老五虧欠之甚，便點頭應允老五抱回海棠宮撫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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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行業悲息，‘當年之事，如何是三言兩語說的清楚。’

楚藍低著頭，微弱的月光打在她清冷嚴肅的臉上。長發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緞。

孤身一人，在危機四伏的皇宮金殿中，能活到如今，必是歷了不少苦頭。

她不明白，五皇子不也是陛下骨肉嗎？為人父母不該疼愛自己的孩子？陛下為何要將年紀那么小的五皇子貶入冷宮。

楚藍心生疑惑，“若真是稚童誤入又如何？”

她看向陛下，“‘人有老時、歲月悠悠，唯有少年生生不息，才可強我戎國屹立不倒，護我戎國永盛不衰。’陛下，這是您教臣的！”

靜謐的林中傳來微弱的稚童聲。

卻聽孟大總管半開玩笑道‘此聲是精怪之音，引人入林食之。’

戎行業想的是太子幼時——那小小的崽子還沒桌子高，立在大殿中就敢與大儒們論‘何為國之根本’。

大儒言：“儲君為國根本！”

少年？

楚藍自己都是個半大孩子！

大儒問：“太子何故此言？”

小太子徐徐道，“人有老時，如老國手、如老閣君，雖有萬里之志，何奈重病纏身，難以奔赴。觀少年生生不息，繼往開來，才能護我國土固若金湯。”

太子回：“少年為國之根本。”

這一句，殿堂禁聲。

戎行業慈愛一笑，“去吧！”一如當年他注視太子離去。

得君旨意，楚藍帶著兩侍衛尋去，樹下草叢窩著一昏昏欲睡的小姑娘。

大儒們論了將近百年的問題，唯小太子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孟才拱手低額，“……少將軍在理。”

有侍衛道‘前陣子員外郎家千金病故，便如這般大小，可不是送來這林子埋的？’一時心生膽怯，不敢作前。

“子不語怪力亂神！”楚藍上去查探，是個病糊涂了的丫頭，只聽著她迷迷糊糊還喚著‘爹爹。’聽口音不像戎國人。

羅裙、金鎖、玉簪，似富貴人家的千金。

“丫頭？”

朱統領說，“此女童非富即貴，出入必有侍衛婢女相隨，深夜露中，為何出現在城外林中？”

“少將軍瞧著丫頭像誰？”

“少將軍可覺得有疑點？”

“朱統領何出此言？”

銀絲？他突然想起前陣子同僚嬉笑間論起的那戴斗笠的銀發黑衣男子。

說來也奇怪，即是如此男子，入了城后竟然無人再輪起這號人。

暗中窺探的人似聽到這話后，氣息一亂，眼瞧被發現了，連忙運上輕功離去。

朱統領拔刀探進，為草間有成年男子的足跡，和踩斷的樹枝。樹皮有血跡抓痕，還有……一縷銀絲？

細看又不像了！

“朱統領，容聽瀾先帶著丫頭入城。”丫頭燒的厲害，耽擱一刻便可能有生命危險。

“少將軍！”

像誰？楚藍觀著丫頭面色稚嫩蒼白，唇薄額高，眉宇間卻甚是鋒利，一點淚痣，大致一眼瞧去倒是同五殿下頗為神似。

朱統領想或許該去尋白督公好好查查那人的底細。

他將銀絲緊緊拽在手心，眸中戾氣更甚，若是他國奸細，必是不能放過。

朱統領遞過韁繩，“少將軍放心去！陛下安危有護龍衛，且你為救人，陛下不會怪罪。”

“你同少將軍一起！”

義父的府邸，她是來慣了，小廝也識得這位大小姐，連忙開門。

老管家說，“大小姐這邊請，您來得巧，二公子正準備歇下。”

侍衛領命，策馬尾隨而去！

夜深人靜，醫館皆閉了歇業，楚藍只好帶著孩子直奔丞相府。

“哦，那是少相大人，二公子的義子，陛下遠放做地方縣令，近日才回京。”

少相褚師？眾叔伯說的那個少年狀元？許是好奇，楚藍多看了一眼。

途徑后花園，見青衣男子坐于水榭垂釣，長發及腰、白綾遮眸、左手握書。

往日她過來玩都未嘗見過這號人？

褚師弦微微抬頭，抖了抖魚竿，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垂釣，似沒發現園中來過人。

“大小姐這邊請！二公子在書房。”

男子背影清瘦修長，戎國的男女自幼習武，到極少見得這般弱不禁風的。

長夜寂寥，破開浮云方見繁星繞月。

“叔叔，阿姊呢？”

男子摸著男孩的頭，輕聲溫柔道，“阿姊看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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