蕨葵發了話,那下頭翻身上馬,準備去追的齊軍將士,一個個的勒住了馬,扭過頭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昭敘。
這邊城的主帥,換了又換,前頭來了四位皇子,都對蕨葵唯命是從。
他們是來鍍金的,蕨葵這個人不貪功,打贏了功勞都是他們,打輸了把罪責往他身上推,他也不吭聲。初出茅廬,頭一回上戰場的小崽子,廝殺起來,張嘴就是我滴娘啊!
哪敢隨意指揮?
可昭敘是不同的。雖然邊城的天尚未變,但敏感的人,都已經察覺,這位皇子,所圖甚大。
蕨葵抿了抿嘴,并沒有看昭敘。
昭敘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說道,“城主夫人被人擄走了,昭敘以為,當追才是。那幾個陳人,坐的乃是夫人的馬車。”
蕨葵一愣,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大喊了一聲,“追!”
他說著,像之前的顏玦一般,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人群當中,一匹駿馬像是聽到了指令一般,飛奔了出去,恰巧馱住了蕨葵。
眾將士回過神來,馬鞭一揚,統統追了出去。
“蕨葵一會兒就會追來。齊人不是喜歡白石谷么?那挺好,我這個人,向來都很尊重他人之意,善良得很。雖然那白石谷乃是我大陳的領地……”
“但他們既然喜歡,那便勉強,當做他們的葬身之地了。”
剛從箱籠里被放出了的四皇子,活絡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腿,他瑟瑟發抖的看了一眼陳望書,驚得恨不得重新鉆回箱籠里,同那個半死不活的城主夫人,擠在一起喘不過氣來。
也好過,看著眼前的“女鬼”,眉飛色舞的說著駭人的鬼故事。
他覺得自己,今日方才是頭一回,認識真正的陳望書同顏玦。
“為什么你布局,要讓顏玦進門便打人呢?甚至,在讓烏鴉婆婆易容的時候,都早早的便讓她把臉上被打的手指印,做好了。”
四皇子別過頭去,努力的不看陳望書,輕聲問道。
陳望書嘿嘿一笑,“人在什么時候,會喪失辨別的能力呢?當然是震驚暴怒的時候。蕨葵待鞠娥一直很好,她突然被打,理由于男人而言,無可挑剔,于她而言,乃是奇恥大辱。”
“她氣得兩眼冒金星了,如何分辨得出,顏玦不是真正的蕨葵呢?易容易容,長相可以變化,便是身量,都有那種調節骨骼的功夫。可唯獨眼神,是很難變的……”
陳望書敢打包票,這天底下,沒有人能易容成她身邊的人,來忽悠她。
因為透過眼睛,能夠看透一個人的一生。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因為他們遭遇的人生都是截然不同的。
“這是目的一,其目的二,我的臉上有傷,方才顯得我必須出城的理由,更加充分,后來顏玦跳下來追我,也更讓人腦補……自圓其說。”
陳望書說著,嘿嘿一笑,“當然還有第三點。你不知道,流言蜚語,最能夠殺死人。我讓顏玦說了什么,說鞠娥同昭敘有一腿。”
“這事兒,經過今日,將會成為邊城,不對,整個齊國,經久不變的傳說。一山難容二虎,你在齊國的地牢里,待了那么久,就沒有發現么?”
“昭敘同蕨葵,出現了裂痕。誰都想做那個,說一不二的人。”
陳望書垂了垂眸,這一切,都不是她隨隨便便想出來的,而是早有端倪。
譬如說,昭敘抓住了姜老四,為何不是關押在邊城的大牢里,而是關在他的府中。
皮嶺說了,白石谷交易之時,扈國公不見了之后,昭敘帶著人出現在了白石谷,蕨葵是重要人物,若是他也去了,皮嶺不會不提。
這一切說明了什么?說明了昭敘抓姜老四,乃是他自己想出來的,為的便是在軍中立威。蕨葵一開始可能壓根兒不知道這個事,而后來,昭敘也不想要他,插手這個事。
這就有趣了。
還有就是,在她同顏玦,還有方傲天背著扈國公從白石谷大墓里逃出來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帶領大軍前來夜襲的齊軍。
領頭的主帥是誰?是昭敘。
蕨葵來了沒有?沒有。
以前大齊的皇子,在打仗之時,都是坐鎮后方吃功勞的。可昭敘,明顯不是。
“昭敘同鞠娥,青梅竹馬,整個齊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鞠娥年紀,也同昭敘相當,而蕨葵比她老太多了,同她父親一般。”
“她這個人,仗著出生,性格十分的高傲。我敢拍著胸脯說,她對嫁給一個邊關的受氣包老頭做填房,并不滿意。”
“時常貶低蕨葵,夸贊昭敘……”
顏玦一聽,點了點頭頭,贊嘆道,“夫人神機妙算,我打了鞠娥之后,她的確這般說話。”
陳望書抬起了下巴……她這么劇烈一動,突然一塊東西掉了下去,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她撿起來一看,頓時驚呼出聲,“哎呀!我的臉裂開了!婆婆說蕨葵這么多年沒有挪窩,你那個臉,是她精心打磨了好幾年的。鞠娥才嫁過來不久,這不臨時湊合了一個……”
“哎呀,又掉了下來一塊。”
一旁的四皇子瞧著,微微的閉上了眼睛,往一旁挪了挪。
陳望書瞧著,輕嘆了口氣,同顏玦對視了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還記得,當日在宮中,頭一回瞧見四皇子。
他那會兒,剛剛在邊關打了勝仗,被官家急召進宮,所有的人,都說他是大陳皇室的異類,是少見的能帶兵的皇族,是大陳朝的希望。
那會兒他意氣風發,驕傲得像是天上的孤鷹,張嘴便懟人,見山懟山,逢水懟水,見了秦早兒,那兩人懟天懟地……
雖然四皇子被他們救回來了,但是當初的那個人,怕不是再也回不來了吧。
若換了從前,他早就諷她像個鬼了吧。
“我們跑出來這么遠了,身后也沒有動靜。襄陽城就在眼前,你為何要說,齊人還會追來?”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氣,張開了眼睛,又看向了陳望書,問道。
陳望書伸出手來,拍了拍這馬車壁。
“你是皇子,在臨安城的時候,出門赴宴,那也坐的是馬車。你應該知曉,馬車與馬車,那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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