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將軍氣極,準備扎死眼前的婦人再去收拾憶芯時,身后一個宦官拉住了將軍的馬頭繩。
“耿將軍,莫急!”宦官慢語。
將軍十分氣憤:
“你阻我干甚?一介女流說這樣的胡話也信得?”
宦官微笑地握住槍頭,抬頭對將軍說:
“耿將軍,人就在您的馬下,她們的命就在此,您想什么時候取,那就取便是,先聽她一聽,也不防事!”
將軍臉色稍緩,直起身,將長矛從婦人身上狠狠拔下,眾人皆是一疼,轉而將矛頭指向憶芯,憶芯身后的人群頓時向后退了一大步。
婦人倒在地上,捂著胸口,但她還顧念自己的婆婆,向一旁昏厥過去的婆婆爬去。
這邊,憶芯面不改色,經歷過生死之人,還怕再死一回?
憶芯看著指向自己陳血干涸、新血尚在,上面縈繞著無數的魂靈,像霧一樣盤旋在矛頭之上。
“快說,你有什么辦法治疫?”
將軍不耐煩地抖動著沉重地矛頭。
“這不能對您說!”憶芯仰頭看向將軍。又看向宦官。
“找死是嗎?”矛頭又逼近一寸,和憶芯的鼻尖只差毫厘。
“我能治好此疫!”憶芯再次篤定地說。
“此疫夏季蔓延,冬季收斂,一日皮膚瘙癢、二日皮膚起紅斑、三日皮膚水泡發低熱、四日高燒不退皮膚潰爛、五日患者神智不清、六日人事不醒,七日一命嗚呼!”
憶芯環顧四周難民,問道:
“我說的可對?”
幾位中年男子均連連點頭。
“我父親就在第七日離去的。”一位男子垂淚道。
“這位小姐說的癥狀和我家的一樣!”一位中年婦人說道。
大家紛紛點頭。
“疫病已有數月,誰都知道這個病起的過程,知道這個有什么難的?”將軍在馬上不屑地說。
“再不說些實在的,姑娘,我看我想保你命也不容易!”那位老宦官對憶芯說道。
“治療此病還需要藥材和準備工作,我總不能站著說幾句話就可以治了此病吧!”憶芯說。
“不要聽她多言,廢話怪多!”將軍不耐煩了,掄起長矛,旋風卷起,沖向憶芯!
接下來,憶芯沒料到,眾人都沒料到!
憶芯耳邊一陣呼嘯,胸口一涼,低頭看去,那是縈繞著無數魂靈的長矛槍頭深深扎入了憶芯的胸腔!
然后狠狠拔出,帶著噴射狀的血液,在陽光的照射下,沾滿鮮血的矛頭發著藍幽幽的光。
憶芯捂住自己的胸膛,血順著手指縫涸涸涌出。
原來從心臟里流出的血是滾燙的,燙得她自己的手都紅了。
眼前的世界像是洗車時的車窗,不過把水換成了血,天和地都染成了紅色,那紅色,鋪天蓋地!
在她躺下的一瞬間,在她的臉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她看到將軍的長矛又扎向那個差點死里逃生的婦人,緊接著是她的婆婆。
在大家的驚恐哭喊聲中,那個連心眉的將軍怒聲喝道:“誰不服?再來便是!”那面目如同鬼魅面目猙獰、嗜血如命!
憶芯肚子一疼,睜開眼睛,這里是一間四面透風的竹棚,上面的屋頂破舊凌亂,似曾相識!
這時腹部再次疼起,抬起頭一看,嚇得憶芯差點又一次暈了過去,一只渾身黑毛、吡牙長嘴的野狗正扒開她的衣襟,下嘴準備來個開腸破肚,一飽口福!
那尖利的爪子已經把憶芯的腹部抓住好幾道血痕,有的已經滲出了血珠。
憶芯一個激靈,連忙坐起,用拳頭揮打著,側身向一邊翻滾過去,并抓起地上的石頭就向野狗扔去,。
野狗嚇了一跳,原本以為是個死人,沒想到正要得口時,竟坐了起來,還用石頭和拳頭共同夾擊,看來,人類就是死了也是靠不住的。
它往后一竄,看見憶芯站起身來再次撿起石頭,嚇得“汪”一聲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憶芯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坐在一旁喘著粗心,真想罵娘!
這一切都這么真實,但是這一切憶芯好熟悉啊,就像導演喊了“卡”再次重新來過一般。
分明半月前她就從此地蘇醒,兜兜轉轉,直到恒安城樓下被將軍一矛斃命!
憶芯一想起那連眉的耿將軍,心有余悸,趕緊摸了一下胸口,那疼痛的感覺仿佛還沒有褪去,甚至還能感覺到自己噴出的滾燙的鮮血。
可是,不對啊!
憶芯再次回想,在耿將軍之前,不,在這之前的之前!
21世紀,經歷了那場大火,自己雖然僥幸逃生,但是失去了那十二個可愛的天使般的孩子,歉疚和心痛讓她夜不能寐,她厭倦自己糟糕的人生,丈夫懦弱,兒子年幼,自己的工作味同嚼蠟,毫無半分熱情。
在連續失眠一周時,憶芯沒有跟任何人說背上了簡單的行囊去了那申城的雙龍山。
早就聽父親曾經說過,那里有一種叫做慈姑花的香料,用這種花為主要原料制成香水,不僅可以忘記憂愁,并且會在美好舒適的幻覺中結束自己的生命!她要去找孩子們,找那些個眼睛純潔得像天空一樣的小天使們!
就這樣,憶芯爬上了那座申城有名的,一直尚未開發的雙龍山,這里是原始風貌,純自然景觀。
一路上,她穿過有一人高的雜草樹林,艱難地爬上那座雙龍山,她平時不常出門,鍛煉身體就更是想想就算了,現要登上一座從未開發的山,這樣的強度根本難以做到!
意料之中,憶芯沒有采到什么慈姑花,憶芯痛哭過后,選了一處僻靜處,從山中間一躍跳下!
而她再次醒來就在這個竹棚里,還被一只野狗差點開膛破腹!
再然后她就過了十五天顛沛流離的日子,再次殞命則是在長慶三十年的恒安城樓下!
再再然后就再次醒來,又在這個竹棚里再次和這條野狗邂逅!
“老天,我不需要你保佑我,只求你不要如此肆意耍弄我!”
憶芯雙手舉過頭,給黑天明月的天空拜了三拜。
憶芯撿起地上的背包,這個背包里有大約一周的吃食,還有瑣碎的物品,在這以后的十五天里,將會起決定性的意義!
憶芯的一身登山服破敗不堪,而憶芯還記得很清楚,第一次到這里的每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小事都近在眼前!
就在下面的村子里,村口圍著籬笆墻的一家,有夫妻二人,十五日前就款待了她,給她找了合適的衣服換。
輕車熟路,憶芯走向那戶人家。
桔黃色的油燈,安靜的院落,小小的茅草房簡陋但五臟俱全。
門口站定,“一、二、三”憶芯默數,并從地上撿起一塊土塊準備著。
茅草屋的門“吱呀”被推開,一個手拿著木盆的年輕村婦推開了門。
與此同時,對面,一座磚瓦院門也應聲打開,一條吡著牙的黃黑大犬咆哮狂吠地沖了出來,直奔憶芯!
“啊!”
茅屋的村婦看見這一幕,手里的木盆一下摔在地上,而惡犬聽見聲響稍一停頓。
就是此時,憶芯一個轉身干脆利落地將手中的土塊狠狠向惡犬的面門打去。
惡犬的鼻梁處狠狠地被土塊擊中,黃黑大犬頓時收了氣焰,從氣勢洶洶變成了落荒而逃。
憶芯站直身子向年輕的村婦看去,村婦驚魂未定,但是看見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也破涕為笑。
憶芯走進院內替村婦撿起木盆,并將村婦推入房中關上門,自己站在門口,看向對面的院門。
對面惡犬逃回的門里,走出一位叉著腰的肥胖女人,渾身肥肉直顫,胖女人霸氣地往門口一站,基本就看不見門內的其它事物了!
“是你打了我家的狗?”胖女人厲聲問。
“不是!”憶芯否認。
“這里只有你,不是你是誰?”胖女人蔑視地上下打量憶芯。
“破衣爛衫,我家的狗只咬乞丐!”
“是嗎?我也只打瘋狗!”憶芯慢慢說。
說完算算時間差不多,接著提高了聲音,大聲說:
“對了,昨日,酒鋪的姚帳房說你少給了他酒錢!”聲音高得簡直就是喊。
胖女人一怔,生氣地反駁說:
“胡說!我不僅沒少給,還多給了呢!”
“說出來也得有人信!那怎么可能,無緣無故你會多給?”
憶芯笑瞇瞇地說。
“那是,那是因為我讓他幫忙帶給我娘家的!”
胖女人氣憤的辯解,然后又想到了什么:
“我為什么要給你說這些?”
胖女人此時還不知道,自己那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老公正站在她的身后。
“哦!”憶芯裝作恍然大悟,“我記得了,的確是這樣的,你說的是對的,臨走的時候那姚帳房還拍了一下你的屁股,就是那天的事吧?”
“是的是的!”胖女人拍著手,很高興憶芯記了起來。
但是一會兒她高興不起來了,因為她的小氣加小心眼老公卡住她的脖子將她擄回了家,然后鬼哭狼嚎聲不絕于耳。
憶芯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小茅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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