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娘滿面淚水,在搖椅上醒來,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在沉香閣里,眼前的屏風安靜地立于此,屏風里的人物花鳥都是面帶恬靜,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不曾有分毫變化。
“曼陀羅這種花,如果制成香品,比別的原料更加費時,因為它帶有毒性,就需要用高溫烘灸,煉出精油,需加入紫藤花、白菊花等解毒,這樣制作出來的香品,就是最好的一種麻醉鎮痛劑,還能夠治療疾病,比如祛風濕、止喘、治療驚癇和寒哮;煎湯洗還可以治療寒濕腳氣等病癥。”
大廳里,陽介正在給長黍和玄汐做培訓,憶娘緩緩走來,坐在一旁也安靜地聽著。
“當然,如果能配以沉香閣特有的靈力,那么這味香就可擁有感格鬼神、清凈心身、能除污穢的作用了!”
陽介看見憶娘走來,微笑點了點頭。
“掌柜的,那天來的那女子就是選了這味香嗎?”長黍問陽介。
“不是她選的,是掌柜的給她推薦的!”玄汐糾正長黍。
“她的心愿可不是這一味香可以搞定的,那是要靠我們的包租婆!”陽介又看了一眼憶娘。
憶娘氣結,包租婆?這個稱呼太難聽了!
但是想聽一下陽介下面說的這位顧客的心愿是自己可以幫到的,也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今晚她會來,來了你就知道了!”陽介眨眨眼,對憶娘說。
晚上,沉香閣照舊收了店鋪旗幡,關門閉市。
大家紛紛洗漱回房休息。
憶娘想著:“關了門怎么會有人來?”
但是初來乍到,不能讓他們看笑話,也就沒有多問,但心里也一直對“今晚她會來,來了你就知道了!”這句話放在心上。
午夜深沉,子時,月朗星稀,憶娘一直在大堂內的搖椅上靜侯,這時,門外輕輕響起三聲扣門聲,憶娘起身,立于門口,隔著門便看見了屋外的來人,說了聲:“請進!”
門外之人并未受到任何阻隔,抬腿而入,已經立于門內了。
憶娘看見來人便明白了,子時,才正是沉香閣待客的時辰,這個時辰來的客人才是沉香閣真正的客人。
來人為一年輕女子,頭發簡單地在右側斜斜梳了個墮馬髻,白色翠煙衫白褶裙,面容嬌好,只是臉色蒼白。
憶娘一眼便認出此女子就是屏風里的婉予,那個慘死在夫君手里的婉予,憶娘上午在屏風里悲傷的情愫還未淡去,見到她來,心里也難受得緊。
婉予看了看憶娘,略施一禮,就從身后拉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燦兒。
二人在大堂坐定,憶娘端來兩杯新煮的茶,茶水里悠悠飄著幾朵奶白色的小花,滴溜溜地打著轉。
又給燦兒拿來一碟玄汐做的小點心,那點心精致好看,燦兒拿著看著不舍得下口。
“有勞您了!”婉予看著憶娘有些歉意。
“上次來時是位男子,他說需待今日來找一位叫做憶娘的,才能幫助我們母女二人。”
婉予眼里清涼如水,憶娘微微點點頭,示意自己便是憶娘,婉予繼續說:
“我們母子三人,遭遇不幸,受到了非人的待遇,現在已是魂靈,但是一直無法取回自己的原身,需焚化或入土才能使我們投胎轉世。還請憶娘幫助!”
“已有多久?”憶娘問道。
“已有三年有余!”婉予道。
憶娘心里發癢,有一種想挫骨揚灰的恨意。
“你可知你的原身在哪里!”
“知道,但是我不能近前!”婉予垂目。
婉予扭頭看向燦兒,燦兒吃完了點心,喝了茶水,已經躺在軟榻上沉沉睡去了。
憶娘拉起薄被蓋在燦兒身上,雖然這樣的舉動對燦兒來說已是多余,但是心里總想為孩子做些事。
然后對婉予說,“隨我來!”
二人來到屏風前,站立一會兒,但是憶娘著實不能掌握如何自由進出的奧妙。
不知如何是好,但見到陽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在內室茶龕處,點燃一支香,微笑著看著二人。
憶娘拉著婉予往前一跨,如同面撫輕紗,二人一起來到了庭院的長廊。
細雨迷蒙,庭院深深。
“可在此處?”憶娘回頭望向婉予。
婉予后退一步,臉色更是白的發青,有些恐懼地點了點頭。
“沒有關系,他們看不見我們。”憶娘握了一下婉予冰冷的手。
二人前行。
此時的庭院已經是一派荒蕪,長期失修,無人打掃,落葉、雜草灰塵宣告著此處的破落。
憶娘看向婉予,婉予纖手一指,那是偏殿的一間書房。
那門已是在風雨中搖搖欲墜,進入門里,多年的腐敗氣息讓人無法呼吸,憶娘撥開眼前縱橫交錯的蜘蛛網,正在后悔沒有帶來蠟燭之類的照明工具時,婉予走到近前,在一處抽屜里拿出火燭點上。
憶娘跟在婉予身后,來到書房放置書卷的壁架旁,示意憶娘挪動架子上的銅馬,憶娘挪開銅馬,書架緩緩向內旋轉,一個暗柜出現了。
“你推門進去便是。”婉予在后面輕聲叮囑著:“我進不去!你要小心!”然后遞上了火燭。
憶娘端著火燭進入了暗柜。
暗柜內火燭通明,是一個很大的開闊地,到處幻影流轉,透著一種怪力亂神的感覺。
地上擺滿了蠟燭,有大有小,有高有低,每一支蠟燭都火苗抖擻,仔細看就看出了一些規律,像是五子棋里的棋陣,而在這群蠟燭中間,一張大型的靠椅上斜倚著一骨白森森的骨架,那個白骨像極了藝娘以前看到的醫學院里擺放的科譜用具,再仔細一看,那白骨架的腿骨上還有一具小孩子的骨架,同樣白森森的,嚇得憶娘倒退一步。
在蠟燭的外圈,赫然擺有七個褐色的壇子,圍在骨架四周,呈環抱型。
憶娘環顧四周,正要再仔細研究,聽得外面婉予輕喊,“憶娘,不可久留,他很快會回來的!”
憶娘一聽心里有些緊張,大概瀏覽了一圈,急急往出口走去,一腳踢到了一只壇子,壇子滴溜溜地打了個轉,蓋子掉在了一邊。
憶娘低頭看去,里面腥臭無比,但為了搞清楚,憶娘捂著口鼻仔細觀望,大吃一驚。
里面是一具小小的尺骨,呈坐立狀,頭顱上仰,像一個孩子抱著膝蓋仰望天空。那兩個黑洞洞的窟窿,有著碩大的蜈蚣爬進爬出。
憶娘手忙腳亂蓋好壇子蓋子,走出了暗室。
一走出暗室,憶娘一腳便踏出了畫面,眼前已經是沉香閣的內室,這里只有陽介坐在他的圓座椅上,悠閑地喝著茶。
陽介微笑地看著憶娘,確實,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事,憶娘心里還真是膽怯著呢。
憶娘把在屏風里看到的一一告訴了陽介,陽介皺著眉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說:“此為七煞鎖魂陣,乃茅山陣法,是一個非常惡毒的法陣,由七煞困守,陣法的最強之處在于變幻莫測,腳踏八門,牽一發而動全身,日日夜夜對拘留在法陣內的亡魂進行噬心摧殘,直至魂魄飛散,就如同人類遭受千刀萬剮的酷刑一般,不會立刻死去,只會慢慢的熬干你的生命,否則根本無法驅動七煞前來鎖魂,同時要求施法者必須非常冷酷甚至是殘忍,才能吸引七煞驅動陣法。”
“七煞是什么?”憶娘身上發冷。
“魑魅魍魎魈魃魋屬七煞,人類做法就需要收集七個不滿周歲的嬰兒,還未食過人間的煙火食物,將嬰孩裝于小壇里,內里呈蜷縮狀,因一直哭鬧,壇小就可禁錮住,壇頂開一個小洞,終日放在陽光下,嬰孩只看見頭頂的亮光,就一直仰頭看天,這樣經受過七七四十九天的陽光炙烤,才會一直張口吸取陽光精華,再放入精血養大的蜈蚣,從口入體,一個七煞之一才制做完畢!”陽介接著說。
憶娘想起了那個如同鬼魅的耿將軍那把刺穿過自己胸膛的矛頭上面青幽幽地盤旋著無數扭曲的靈魂。
這一晚,憶娘一夜都在夢魘。
一早,憶娘就被外面的吵雜聲吵醒了,她睡眼朦朧一出房間,就看見長黍在被一只貓追著,在房子里到處跑,什么叫抱頭鼠竄,這個場景就是了。
憶娘來此不久便知道了,這個長黍是一只松鼠精,本是修煉尚淺,道行不深,只能變化成人形,跟隨陽介身邊多年。
他膽小如“鼠”,懼怕老鼠,但最怕的還是貓了。
此時那個叫玄汐的女孩子在一旁雙手交錯,吃著茶點,看著長黍的狼狽樣子,高興地哈哈直笑。
玄汐性格獨,以逗長黍為樂趣,有一只叫做波仔的紅貓,這只紅貓據說也大有來頭。
大家看見憶娘出來,都收住了,就連那只貓也停止了腳步,一下竄到玄汐的懷里。
這時,才看清那只貓,長得真是不同尋常。
與普通的貓不同,它通體棕紅,毛色遠看就像是一團燃燒的火焰,兩只耳朵是圓形的,下顎突出,眉心向頭頂有一撮毛又長又密順著頭頂向上生長。
玄汐抱著它又親又摸,很少看見這個女孩子這樣,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女生模樣。
可憐的長黍則躲在一旁,可憐兮兮。
就在這時,店鋪外進來一位客人。
這位客人一身冰藍色絲綢常服,腰系黑色腰帶,面容冷峻,此人正是在宮里見過的左軍司左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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