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你就被徇齊帶到了宮里?”
憶娘問她。
“是的,外面的世界繁花錦簇,我真是大開了眼界!”
鰈兒眼睛亮了起來。
“做一個人真好,做一個女人真好!”
鰈兒繼續感嘆道。
“那徇齊可有懷疑?”
憶娘明知故問。
“有,但我有秘法可以讓他醉心于我!”
鰈兒有些憂慮,但不時,就又高興起來。
“皇帝也喜歡我,我想成為皇后!”
憶娘一愣,原本沒有料到她會如此直接地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但隨即一想,她本非人!
這就是人和其他生命體不同之處。
人的感情到了最真摯的時候,不會再醉心旁的,因為,愛情里,只有眼前人!
鰈兒會因為遇見更加美好的事物丟了愛她的徇齊,但是,林靈不會,林靈會廝守徇齊一生。
“想做皇后,為什么來找我?”
憶娘很不解,質疑鰈兒到此一游的目的。
“我知道徇齊來找過你,你們懷疑我,我想,你帶我來此處,就是為了救她們二人吧!”
鰈兒手指那面鏡子。
鏡子上的封印還在。
憶娘用了駐神離,就是為了讓鰈兒親自為靈瓏姐妹解封印。
“我可以放了她們,但你們不可以再來找我的麻煩,我還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做人!”
鰈兒對憶娘篤定地說。
“你只要不做壞事,我管不了你那么多,前提你得放她們二人出來!”
憶娘說。
于是二人來到鏡前,鏡前封印像被一陣風吹走的沙礫,露出了光潔的鏡面。
憶娘站在鏡前,眼前的鏡子扭曲變形,時而清楚時而模糊。
有些眩暈,等到憶娘站穩后,看見身邊已無鰈兒,閨房還是那間閨房,只是眼前的鏡子里,映照著的是那張右眼角下帶著嫣紅淚痣的鰈兒的臉。
鏡子里的鰈兒詭笑著,用手輕輕劃過鏡面,鏡子上出現了一個符,還是那個定魂符。
憶娘一驚,心里感覺到了不妙。
鰈兒悠遠的聲音傳來:
“你很喜歡多管閑事啊,就是你,離間我和徇齊的感情,讓他猜忌我,那個耿將軍被你收服,你以為可以將我拿下?你當真天真無邪啊!我是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傻乎乎的皇子丟下整個恒安城的,我,將會是恒安的女主人,會是長慶的女主人!而你,將永遠和孤燈黑夜作伴!”
憶娘跌坐在地,心里一涼,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自從穿越到長慶,一路順風順水,除了耿將軍的一矛穿心以外,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二皇子的救治,僅憑一瓶花露水就讓憶娘得到了沉香閣;
耿將軍的專橫跋扈,也憑著一把魂骨傘就讓他就地伏法;
原本想著這一盞駐神離就能讓鰈兒換回靈瓏姐妹,沒想到,自己的自以為是竟讓她被一尾小金魚關到了這里,太大意了!
憶娘沮喪的坐不住,站起身來,回頭看去,一粉一藍兩張臥床絲毫沒有變化,梳妝臺,桌椅板凳還是那樣擺在原地。
她推開房門,想離開此處。
可一推開門憶娘呆住了,門的外面還是這間閨房,藍粉搭配。
憶娘有些崩潰,走到下一個門口,拉開門,又一間紗幔圍床的臥房。
憶娘由慢步到疾走,由疾走到奔跑,一間一間拉開門,一間一間跑過去,直累得氣喘不已。
她癱軟在床邊的軟榻上。
眼淚流了出來,自己太自負了,以為自己到了這里有了靈力就可以救助天下。
以為憑著自己的聰明和天賦,一定可以早日結出更多的陰陽果,快速地擁有時空穿梭的能力,去救孩子們。
自己是何等的自負,自己一介凡人初來乍到,不就是得到了惠成主持的幫助,得到了一枚陰陽果,就自以為是,以為天下蒼生你都可以去救?
憶娘悔恨不已。
她無力地靠在軟榻上,暈暈沉沉。
但她依然堅持自己把每一條都理清楚,看自己錯在了什么地方。
突然她想起,那次和長黍前來,分明自己看見了鏡子里正在梳妝的兩姐妹,那說明她們二人在此處?
但是剛才的這一番折騰,哪里有她們二人的影子?
障眼法!
對了,這個狡猾的鰈兒!
也怪自己太傻,什么人會把要藏的東西藏在這么顯眼的地方?
只有自己才會這么天真。
憶娘拍拍自己的腦袋,再向前看去,那幅如來盤腿打坐的畫像,如來雙目微閉,嘴角上揚,沒有任何變化。
佛像前一碗清水,一支花瓶,一盞佛燈。
清水里,一尾近乎透明的魚兒正愜意地游來游去。
憶娘想著。
此處是幻境,那此處得是和現實一模一樣,如果魚兒變成了鰈兒,那這尾小魚不是應該變成了人形,成為林靈?
當然也對,為了讓如來不易察覺鰈兒的私自離開,變出一個替身又有什么不可以?
憶娘昏昏欲睡,夢里一條游來游去的魚兒。
佛家很喜歡魚兒,魚兒晝夜不合目,有一種勤奮不倦怠的意境,但是魚兒靈動,聰明,不容易馴服,無思想無感情,記憶力差。
“嗒嗒嗒”
三下輕脆的敲擊聲響起,憶娘陡然一驚,看向聲音的源頭。
是鏡子!
難道鰈兒想明白了,準備放我出去?
憶娘暗自己揣測。
憶娘手捧著鏡子,期待著看著上面的符陣。
這里,鏡子的灰塵上,符陣的空白處。
緩緩一筆筆劃出線條,雖細小但很清晰。
一筆筆的畫出,憶娘看明白了,那是一個小小的油燈,燈火如豆,線條簡單卻一目了然。
油燈的燈芯上飄著一個火光,而燈芯是兩個捻在一起的,正散發著一縷煙氣畫向上空。
油燈?
憶娘想著,鏡子上的畫也畫到此再無動靜,任憑憶娘呼喊,敲擊也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
憶娘轉向如來神像下的油燈,仔細看去。
燈影婆娑,房間除了這盞油燈,并無其它照明工具,外面的天空逐漸昏黃,更顯得這盞油燈光搖曳。
燈光把物體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一株綠蘿在燈光的閃動下也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憶娘仔細看向油燈,油燈的燈芯,恍恍惚惚好像是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它們受著滾燙的油膏煎熬,頭頂懸著烈焰的燒灼,痛苦萬分。
油燈的影子就在憶娘的腳下。
那兩根緊緊捻在一起的燈芯的影子越來越大,憶娘驚恐地看見,那是兩個抱在一起的長發飄飄的女子,正拼命揮動著雙手,痛苦的身影收收縮縮。
憶娘明白了,這盞油燈才是困住靈瓏姐妹的囚籠,而這個緊緊擰在一起的燈芯才是憶娘苦苦追尋的林靈林瓏。
想通了這些,眼前也豁然開朗。
憶娘拿起裝魚的水碗向油燈潑去。
水到燈滅,隨著滋啦的聲音,四下一片黑暗,萬賴俱靜。
憶娘大氣也不敢喘息,不久,四下里漸漸亮了起來,只看見眼前佛龕上一片狼藉。
油燈熄滅的熱氣徐徐散盡。
一直安靜的門口被人推開,兩位婀娜女子作揖,向憶娘致謝!
正是林靈和林瓏姐妹。
二人長相一模一樣,若不是身上的衣裳有區別,真分不清誰是林靈,誰是林瓏。
“謝謝憶娘子搭救!”
林靈甜美乖巧,說道。
“你們的對話我倆都可以看見也可以聽見!”
一句話解了憶娘的疑惑。
“你可愿隨二皇子徇齊走?”
憶娘問道。
林靈搖著頭,悲傷涌上心頭。
林瓏攬住姐姐肩頭,安慰道:“不要緊,姐姐與我美好年華,癡情不能枉付!”
憶娘正想要替徇齊說話。
林靈抬頭對憶娘說:
“他曾經對我說過,就算眼睛看不見,他也可以認得我,可最后還是只被一具軀體一張臉蛋便被誘走,雖說不能完全怪他,但是認不得我,說明心里本沒有我!”
“我不愿意將我的未來交付于他手,我也不愿意面對皇宮里的爾虞我詐!”
林靈眼神堅定。
憶娘點點頭。
“若不是這次的如來用畫像壓住了鰈兒,鰈兒會讓我們一起葬在火海里!”
林瓏補充道。
“畫像?”
憶娘看向如來畫像。
果真,如來畫像里如來的坐姿起了變化。
原來畫像中如來右手下垂,左手手心向上搭于盤起的腿上,右足壓著左足盤腿而坐。
現在畫像里如來雙手下垂搭于兩膝,左足壓著右足盤腿而坐。
憶娘有些蒙,看向二姐妹。
“我們原本也不知道,后來被困于燈芯,才略知一二。”
林瓏對憶娘說:
“此如來的坐法叫做如來坐,平時心情恬淡,放松心情時使用。而前面的那個是降魔坐,是如果用自己的分身畫像禁錮有罪之人的咒法。”
憶娘發現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不禁汗顏!
“這就說明,那個鰈兒處心積慮,絕非善類!”
林靈雪白的牙齒緊緊咬著下唇,眼睛紅紅的。
憶娘看向那面銅鏡,銅鏡里的封印閃亮了一下,旋即熄滅。
銅鏡光潔如新,一切如常。
憶娘拉過靈瓏姐妹,眼睛看著銅鏡,集中精力,不一會,眼前模糊,三人穿鏡而出。
外面,陽介手持香爐正候在此處。
憶娘心頭一熱“是你,畫的油燈?”
陽介看看憶娘,表示一無所知,眼睛看向前方。
大家看清,前面正是如來的畫像。
畫像里如來手里捧著一個透明水碗,水碗里水波清澈,一尾金色的魚兒搖著尾巴水里焦躁的游動,憶娘看的清楚,金魚的大眼睛下有一顆嫣紅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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