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老爺莫要多想。”

瞧著閉著眼睛完全陷進椅子里的府尹大人，沈瑛不解、人都已經累成這樣了，怎得還有精力來挑自己的毛病。

府尹大人自是不知他心中想法，反正此時他還不敢在自己面前撒野，就行了。

“你、對督察院的那位御史怎么看？”

明聿？

瞧著上首坐的那位依舊無波無瀾的，沈瑛不確定這是在閑聊，還是……有意想要打探點什么

“聽坊間傳聞，這位大人滿身硬骨，不為惡勢力低頭，做事也有稍許的心狠手辣。”

不過瞧著明聿那張臉，倒不像是傳聞中這般，想著想著，那張明艷的臉旁便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沒要你說坊間傳聞，是要你說的你自己的看法。”

大實話？這到叫沈瑛心下疑惑了，自己要說實話吧，怕傳到明聿耳朵里，若隨便糊弄幾句，既過不了眼前這關，又怕傳到明聿耳朵里，思來想去也只能折中，半真半假的插科打諢了。

“即是大人如此說，屬下就知無不言了，我個人與明大人的確有過一面之緣，從言談舉止中瞧著，除了為人不太熱情外，說話倒是比較直接，至于坊間傳聞的真假，又豈是這一面能分辨的出的。”

既是一面之緣，自然不慎了解，都是擺在大面上的東西，這樣說即便是傳到明聿的耳朵里，想必也不會在意的哈！

明聿在意與否，當且不論，反正現下的府尹大人比較在意了。

“哼、如此淺顯的東西還需你說，不敢評價就直接說，哪里還需得繞這么大個彎子，果真是小門小戶，上不得臺面。”

這話說的……沈瑛覺得、剛剛將八角支出去，實乃明智之舉，不然自己豈不是顏面盡失？

“不過、倒也怪不得你，就算當今的上師大人、也不會當面直言不諱的討論督察院的人，這點，你到還是個識時務的。”

這話雖依舊不友好，可對于沈瑛來說、算是兩人相見以來說的最留情的一句了，沈瑛權當作是夸贊了。然、還未等他來的及感謝，就又聽上面傳來一句：

“這樣看來，小門小戶的人，也不是全無可取之處。”

這、這意思是說，小門小戶的人家就該膽小怕事了？

在這個問題上、沈瑛覺得沒必要與之計較，畢竟人家說的也有些道理，誰叫現在的他誰也得罪不起，是以，隨后的交談中、沈瑛一直面帶笑容，及盡耐心聽著、順著府尹大人，瞧著還真有些那趨炎附勢的樣子。

接下來，府尹大人從自己初入官場的少年得志、說到了連升三級的官場佳話，又從官場佳話說到了如今的落魄，這期間的大起大落，聽的沈瑛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似的激情澎湃，末尾卻又生出幾分感嘆，感嘆官場的……涼薄。

“大人當真是智勇過人。”

絕對發自肺腑的贊嘆。

“那都是年少時的過往了，如今老了比不得了，不過、我還是有幾句話留給你。”

“屬下定當認真聆聽。”

“聽不聽的無所謂，就是覺得不說，良心這個東西過意不去。”

有必要說的這樣直接嗎？就不能給自己一個、發自肺腑的感謝的機會嗎？此為沈瑛心中獨白。

“你以后的路還長著呢、有些事情一定要記在心里，年輕人嘛？不要爭強好勝，就如同咱們府里的案子一般，沒有誰能將案子查的水落石出，只要能讓人滿意，能將這上上下下得人、打理得妥妥貼貼得，這就算是圓滿了，倘若辦不圓滿，也沒關系，這就要看你自己得手段了，無論是哄著也好，騙著也好，哪怕就是仗勢欺人也好，也必須將這案子圓滿交差。”

沈瑛或許不明白、他對自己說這話得用意，但是府尹大人心下清楚，早在明聿安排人進府得那刻起，自己得官運就算是到頭了，想當年自己懷揣著凌云壯志，以榜首的名義踏入官場，摸爬滾打了這些年，早時的志向、一個個的淹沒在暗流涌動的官場里，猶如那鏡中花、水中月，一碰即碎。

想到這，府尹大人難得自嘲，

是自己無能嗎？

不，當然不是，是自己出入官場的時候孑然一身，沒有強勁的幫手罷了，倘若能早些遇到明聿，如今的結果、會不會又是另一番局面呢？

到此，瞧著下邊兒坐的規規矩矩的沈瑛，伴著一臉的憨笑，著實有些傻氣。

但是、這傻子運氣好，剛踏進來便遇到了這樣好的指路人，將來、

“不可限量啊！”

沈瑛覺的、自己絕對是最好得聽眾了，卻不妨又聽他說了這樣一句，心下禁不住捉摸著，自己這是哪里又得罪了這性情‘耿直’的府尹大人。

與府尹大人暢談了年少時的雄心壯志后，沈瑛便被‘發配’出府了，站在府前，伸手在八角眼前仔細晃了晃，八角有些好奇：

“公子這是怎得了，莫不是府尹大人又‘鞭你了？”

沈瑛認真的搖搖頭：

“你看，我的手、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了，你說，咱們要不要去邢師爺那蹭點飯吃。”

這才不虧啊！

“公子您想多了，就算您這忙到子時，月底該給你的俸祿一文也不會多。”

當真是跟了沈瑛多年的八角，前者張口說的話，下一秒后者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從沈瑛當值后，還是頭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披星戴月’而歸，代氏用了晚膳、便攜同沈黛在毛門口放了圓桌，邊嗑瓜子邊吃茶得等著他歸來，眼瞧著天兒都黑透了，兩人剛喚人掌了燈，門口便竄進兩人來，瞧那大步流星架勢，竟是沒有瞧見一旁的母女。

“瑛兒哥，你走那樣快干什么去？”

沈黛由來的大嗓門、嚇的兩人猛一哆嗦，繼而就傳來了沈瑛嫌惡的語氣：

“大晚上的神出鬼沒的，還穿個紅裙子，真當我長壽啊！”

這、絕對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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