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坐在炕上只顧著說話倒是未留意韓縵,只韓綺取了一本書坐在一旁看著,坐得久了便覺著屋里悶熱,反手去了一件衣裳,隨手摸了摸妹妹,立時就嚇了一跳,
“母親……”
王氏聞聲轉頭,
“怎得了?”
韓綺臉色變了,
“小五身上好燙!”
王氏忙過來伸手一摸,臉色便沉了下來,苗姨娘也過摸了摸小女兒的額頭,其實也用不著摸了,一看韓縵小臉上兩團顏色不正的紅暈,便可知她這是病了!
苗姨娘心頭一急抽著鼻子便要落淚,王氏見了喝道,
“哭甚么哭,不過就是受了些涼罷了,請了大夫過來瞧瞧就是!”
這苗氏老實是老實,就是太過小家子氣,一遇事兒便要哭,哭有甚么用!
轉頭吩咐人去請大夫,正這時韓世峰與韓謹岳撩簾子進來,聽說小五病了忙疾步過來瞧,
“小五!小五!”
韓謹岳連連呼喚,韓縵勉力睜開眼,迷迷糊糊的看了他一眼,又轉向韓世峰,
“父……親!”
言罷又合上了眼皮。
韓世峰沉著臉吩咐道,
“把五姐兒的衣裳穿上,我們去通州!”
韓世峰自小長在這處,自然知曉這附近只有鄉間行腳的郎中,一包藥治百病,即治人又治畜生,他可不敢讓小女兒給這樣的郎中醫治,便索性套上馬車趕到通州城去請大夫。
這廂把小韓縵穿戴好了,韓世峰又用自己的大氅將女兒厚厚的裹了,便要抱出門,苗氏想跟著去,韓世峰擺手道,
“外頭天已黑盡,風大雪大的,你們都在家里呆著……”
當下只帶了兒子和一名老仆出了門。
苗氏跟著追到大門處,看著他們上了車遠去,抽著鼻子眼淚又要掉下來,想起前頭王氏呵斥的話,忙扯袖子來捂著嘴,不敢哭出聲。
韓綺跟著追出來,
“姨娘回去吧!仔細在外頭著了寒,小五還病著呢!”
說罷拉著苗氏回去,這頭韓家幾房的人也聽說了此事,紛紛過來看望,聽說是趁夜去了通州,都寬慰道,
“不過受了些寒,通州城里的大夫都能治,五姐兒必會無事的!”
王氏想了想道,
“也不知那行腳的郎中在何處居住?”
有人說是在離了這處五里地的莊子里,王氏便吩咐人去請,
“給其他幾個姐兒們瞧瞧,尤其是老三,去年才病了一場,若是再來一回,可是要虧身子的!”
韓家老七親自套了馬車去請,之后將那郎中請來,給幾個姐兒們號了脈,只說是受了驚嚇,又在雪地里受了寒,不過沒有大礙,服一劑藥下去便是了!
王氏松了一口氣,重重的謝了那郎中,又向韓家老七道謝,
“多謝七叔!”
韓世君忙道,
“四嫂說的那里話來,都是一家人不必說兩家話!”
這一番折騰直到半夜才完,韓綺姐妹幾個支撐不住睡了,只苗氏卻守在窗前不肯去睡,王氏見了便道,
“你在這里苦熬也無用,我瞧著老爺多半是在城里歇了,你還是早些去睡,明日五姐兒回來還要你照顧呢!”
苗氏應道,
“夫人,奴婢心里掛著事兒,便是躺下也睡不著,還是您去歇息吧,我在外頭再坐一會兒!”
王氏見勸她不動,只得道,
“也好,你即是要守著,便隔會兒去瞧瞧幾個孩子們,若是有哪一個不妥當,你速速來報我!”
“是,聽夫人的吩咐!”
苗氏點頭,過去扶了王氏進去,又伺候著她上炕去了鞋襪,王氏躺在了炕上,伸直了腰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苗氏為她輕輕按壓著額頭兩側,
“夫人,若是累了待奴婢給您按按!”
王氏點了點頭轉過身讓她以指按壓肩頸,微瞇了眼對她道,
“你這性子也是該改改了,以前年紀小時就愛哭,如今都生兩個女兒了,還是愛哭,遇事哭有甚么用,你哭就能把事兒哭跑了?”
苗氏垂頭應道,
“奴婢知曉夫人說的對,只這眼淚就是止不住!”
王氏嘆氣,
“你這性子呀,當初我也是瞧著你老實靦腆,才許了老爺給你開臉做了姨娘,只現在嘛……我都不知曉你這性子是好還是不好了!”
苗氏應道,
“奴婢這輩子便只是這樣兒了,奴婢這輩子跟著老爺和夫人,遇事兒自有您做主,性子軟些便軟些吧!”
王氏聽了笑,
“你倒是好算計,有事兒推給我,你在后頭躲清閑!”
苗氏知她乃是說笑,也跟著笑道,
“這就是命,您是正室夫人的命,便應當主持大局,奴婢就是個小妾的命,在后頭躲清閑也是應當的!”
我要是當真理起事兒來,只怕頭一個不容我的就是您了!
有些事大家都明白,便用不著說破了!
王氏聽了笑擺手道,
“好了,別按了,你出去吧!”
“是!”
苗氏依言起身,為王氏掖好了被子,自己出去在外頭守著,估摸著差不多了,便過去瞧瞧幾位姐兒,挨著個兒伸手摸了摸都未見異樣,一顆心便放了一半,便索性在這屋子的炕上打盹兒,一心等著韓世峰回來。
第二日,天未亮馬車便回來了,韓世峰抱著韓縵領著韓謹岳進這院子,滿院的人只婆子們已起身燒火,苗氏睡得極不安穩,聽得外頭有動靜立時就清醒了過來,下地穿了鞋連衣裳都未披便迎了出來,
“五姐兒!”
見到在父親沉睡的韓縵,忙伸手去接,韓世峰見她衣裳單薄忙讓開她的手,
“先進屋!”
這廂進了屋,韓世峰把韓縵放在炕上,苗氏忙過去瞧女兒,伸手摸了她的小臉,已是退了熱,喜道,
“老爺,五姐兒好了?”
韓世峰道,
“送到通州城里,給大夫推拿,又有針灸再喝了一劑藥下去,昨兒三更便退了熱……”
說話間,回身讓婆子打了熱水來,苗氏忙過去伺候著他們父子倆洗漱,王氏聽到動靜起身,撩了簾子出來,
“老爺回來了?”
韓世峰點了點頭,看了看外頭天色,
“五姐兒無事了,你再回去歇一會兒吧!”
王氏過去摸了摸韓縵,見她睡得沉,臉上的紅暈也消了不少,便吩咐苗氏道,
“這屋子里熱,給她去了外頭衣裳,免得熱聚在心頭,反倒又要不好!”
苗氏忙過去解女兒衣裳,那頭韓綺聽到晌動也醒了,披散著頭發出來瞧,
“父親,四郎?”
轉頭又要去瞧韓縵,韓世峰皺眉道,
“老三,你前頭才遭過一回,身子弱,仔細過了病氣!”
韓綺依言遠遠瞧了一眼,笑道,
“看來小五無事了!”
這一番動靜將韓繡與韓綺都驚醒了,出來看了看韓縵,一家人再無睡意,便索性催促灶上早些做飯,一家人圍坐用飯,王氏對韓世峰道,
“老爺,小五即是病著,不如早些回府如何?”
韓世峰想了想應道,
“這趟回鄉本是為了帶著四郎回來祭祖,即是事兒辦成了,早些走也成……”
說話間,院子里進來人,卻是韓世同與蔣氏,韓世峰迎出去請了二人進來坐,韓世同夫妻二人過來瞧了瞧韓縵,都道退了熱便能好起來。
韓世峰趁機同韓世同講起要早些回京去,韓世同留道,
“路上雪大,再多留兩日,讓五姐兒養養再走……”
韓世峰沉呤道,
“今上勤勉向來都是破五開印,我前頭雖向上官多告了幾日假,但也不敢留得太久!”
韓世同點頭道,
“你是官身不比百姓,今兒晚上家里為你送行,明兒走吧!”
韓世峰點頭。
之后各房里都來人探望,聽說四房明日就要走,都尋了些家鄉的土產提來,韓世峰倒也不客氣,吩咐王氏盡管收著,
“都是家里人的心意,若是不收反倒傷了人心!”
王氏果然依言行事,韓縵睡到近午時才轉醒,雖說退了熱,但人還是四肢無力,精神不濟,小孩兒生了病便嬌氣的狠,面前一刻也離不得人,只不要丫頭婆子,就纏著家里的姐姐哥哥們。
韓繡幾個并韓謹岳輪流陪著,韓縵不肯吃苦苦的藥,見端到面前便扯著嗓子哭,小臉漲得通紅,苗氏急得直掉眼淚,
“小祖宗,你莫哭,你這身子還未好,哭啞了嗓子更難受!”
韓綺這廂就抱著她細細的哄,用瓷勺一勺勺的喂,韓縵不張口,便自己啜一小口哄著妹妹再吃一大口,總算將一碗藥給喂了下去,韓紜給韓縵拍著后背順氣,沖她扮鬼臉兒,
“果然這親生的就是不一樣,平日里我給你使了多少銀子,都是白使了,這時節就不肯聽我的了!”
韓繡嗔怪道,
“你還有閑心嚼醋!”
韓紜哈哈笑道,
“我才不嚼這醋呢,那藥聞著就苦,讓她們親生的自家喝去!”
總算是小五無事,姐妹們這才有閑心玩笑起來。
午時過后,韓家老宅外來了人,遞了帖子指名要見韓大人,韓世峰接了帖子一看卻是寫著戶部郎中張廣賢的名頭,王氏這才想起還未將前頭的事兒同丈夫細說,當下忙三言兩語將前頭幾個女兒出去受了驚的事兒一講,韓世峰聽罷了然,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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