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頂得楊濬面上變色,果然不敢上前講情了,一旁的夏小妹見狀卻是哈哈一笑,上前一步對董先生躬身行禮道,
“先生,學生不肖,有愧先生教導,今日有錯認錯,有罪認罰,山長他老人家便是將學生逐出門墻,學生也決無怨言!”
夏小妹此舉卻是又順勢踩了許、胡二人一腳,董先生面有得色,目露譏諷的瞧向楊先生,楊先生無奈只得陰著臉立在一旁不再說話,許、胡二人見狀也只得含淚行禮道,
“山長,學生認罰!”
山長撫須點頭,又以手指了董先生與楊先生道,
“你們二人乃是書院先生,一言一行當為學生楷模,為何你們二人竟失了公允之心,陷于義氣之爭,這么些年的書都是白讀了!”
二人聞言都是面露羞愧之色,山長又道,
“也罰你們二人將中庸一篇抄寫五十遍,你二人可服氣?”
二人忙恭恭敬敬道,
“學生謹遵吩咐!”
山長點頭,這才將幾人打發了出去。
這廂夏小妹與董先生一對師徒走在前頭,卻是趾高氣昂毫無頹色,后頭跟著小心翼翼低頭行路的胡娟。
落后二十來步處,楊先生與許妙靈并胡仙兒,卻是走得垂頭喪氣!
這一番雖說山長是各打了五十大板,可在得知了消息的書院眾人眼中,倒覺得董先生與夏小妹得勝凱旋,楊先生與許妙靈、胡仙兒則是鎩羽而歸!
又有之后張貼了的山長的懲罰狀,眾人看了都私下里議論,
“那許妙靈與胡仙兒乃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東西兩院早有所聞,這夏小妹是何許人也,卻是名不見經傳,想來并不出眾,山長這處罰看著是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倒是重罰了許、胡二人,看來二人確是做了大錯之事!”
消息傳開自有人四下打聽,明慧院中見著此事的人不少,用不了多久便傳開了,眾人對這許、胡二人卻是大為改觀。
一來以二打一,雖說未討到便宜,但總歸有以多欺少之嫌!
二來因著夏小妹反咬一口,這私會男子之事便是個扯不清的冤案,早有平日里看不慣二人清高傲氣的私下詆毀,
“那夏小妹生得相貌平平,便是想私會男子也要有人喜歡,許妙靈與胡仙兒卻是不同了,依我看來倒是她們二人更有可能!”
“說得倒也是,要不然她們二人跑去明慧院做甚么?她們與那夏小妹素不相識,毫無交際,如何就偏偏知曉人家在私會男子了,我看是她們行事被夏小妹撞破反咬一口才是真!”
眾說紛紜自然也有說那夏小妹的,只這畫風卻是有些偏差了!
“這女子真是潑辣,一個打兩個還半點兒不落下風,也不知是不是練過的!”
“我打聽過了,這夏小妹學業極差,只為人倒是十分豪爽仗義,聽說是家里哥哥教過兩手的……”
“這便怪不得了!”
也有人置疑道,
“若不是那夏小妹有蹊蹺,那許妙靈與胡仙兒為何巴巴的去尋她麻煩?總歸必是行事不檢點的!”
“嘿!你這話說的!即便她行事不檢點,又關你許、胡二人何事,為何就跑了三個院子過去尋人麻煩,難道是私會了二人的未婚夫婿不成?更何況誰說讓人尋麻煩就是自家不檢點了,照你這么說,我此時打你一巴掌,定是你惹我了?”
如此種種當真是流言緋語,傳得不亦樂乎!
消息傳到西院里,卻是令得一眾人心儀三姝的師兄弟們大為吃驚,想他們一向識承圣三姝為瑯嬛仙女,高嶺之花,高不可攀,心中想像如此佳人,便是吃飯如廁,必也是儀態萬千,美不勝收,卻是沒想到仙女竟還有與人動手撕打,有辱斯文的一天!
且還聽說,仙女被人壓在身下,扯著頭發,嘴歪眼斜,痛哭流涕,那模樣光是想一想便令得西院一干仰慕者心碎了一地!
且不說這一干男學生如何心碎,只說夏小妹洋洋得意跟著董先生回了明慧院,關了房門兩師生坐下,董先生卻是陰下了臉問道,
“夏小妹人,你同我說實話,到底是不是你私會男子?”
夏小妹見這情形心知董先生必也是疑心自己的,只先生這一回肯在山長面前為自己據理力爭,與楊先生撕破了臉皮,夏小妹自覺先生如此義氣,自己再不講實話倒是對不住人了,當下對董先生道,
“先生,那只是我一位朋友,今日到明慧院只是不過是取回自家的東西,學生與他并無私情,只先生若是再要追問,學生必是不會出賣朋友,您就當是學生一人做錯了事,要打要罰都任由先生!”
董先生聞言眉頭高高挑起,冷眼盯著夏小妹半晌,見她挺胸抬頭一派視死如歸的模樣,良久才嘆了一口氣道,
“罷了,此事山長他老人家已即已罰過了,為師便不再追究了……”
夏小妹聞言大喜,
“多謝先生……”
董先生聞言將手一擺,
“不過……你也不必高興的太早了……”
頓了頓道,
“即是做了錯事,罰還是要罰的,一日十篇大字必不可少的!”
夏小妹聞言立時垮了臉,
“啊……先生……”
董先生一瞪眼,
“今日這事兒你是僥幸過關,若不是因著沒逮著那兩人,你還能坐在這處同我討價還價么?你別以為他們逃掉便萬事大吉,若是安心追查,只需將東院的人一個個的問,總有問出蛛絲馬跡的!”
董先生說的沒錯,這書院之中人多眼雜,真要追查起來,總有瞧見朱厚照與梁紹行蹤之人,細細問起來,便是劉鎮江與宋興廉都跑不掉。
夏小妹自然明白先生所言非虛,頹然應道,
“先生,學生知道了!”
想了想又多問了一句,
“那……先生這大字要寫到甚么時候?”
董先生想了想道,
“寫到你離開書院為止吧!”
說罷起身,眼見得夏小妹伏在桌上做生不如死狀,卻是扯了扯嘴角趕人道,
“還不快出去,耽誤了這么多時辰,你以為今日的課便能逃掉了么!”
夏小妹這才怏怏的起身。
待到韓綺知曉此事時,已是下學之時了,乙班之中胡仙兒沒有無臉再回來,向先生告了三日假日,早早歸家去了。
韓綺下學去見夏小妹,才聽得明慧院中人人都在議論,先時還未留意,再一細聽卻是大驚失色,忙過去尋了夏小妹,見她完好無損的立在那處沖自己招手,不由松了一口氣,過來拉了人到僻靜之處詢問,
“今兒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小妹便將朱佑君如何來尋,自己又如何與許妙靈、胡仙兒狹路相逢的事兒一講,這廂洋洋得意的著重講了自己如何以一敵二,如何反將一軍,將那二人氣得哇哇大哭的事跡,韓綺聽得卻是眉頭緊鎖,良久才道,
“夏姐姐,你可知那許妙靈五與胡仙兒是何身份?”
夏小妹聞言愣了愣,
“這與我有何干系?難道這書院里的過節,她們也好臉讓家里大人出面嗎?”
韓綺搖頭道,
“事兒不是這般簡單!”
想了想對夏小妹道,
“夏姐姐可知太子殿下年紀漸長,陛下又一直龍體抱恙,說句大不敬的話,只怕壽元不長,宮里早傳出消息,要為太子爺選妃,胡仙兒、許妙靈與那寇湘湘在承圣書院都是資質出眾之人,她們一個乃是南昌府知府之女,一個是禮部左侍郎之女,一個又是出身永昌伯府,這三人都是有心入主東宮的,你與她們鬧一通,令得山長他老人家發下懲罰狀,這事兒便是在書院之中廣而告之了,傳到外頭必會有損名聲,以至誤了她們參加太子選妃,你想想她們心里不會記恨你么?不單單是她們便是胡家、許家也會記恨你,即便是家里大人不好同小姑娘計較,以后伯父與你二位哥哥只怕還有妨礙!”
更有明年夏文彬便要下場科舉,若是有人從中出手阻攔一下,令得夏文彬今生都無緣科舉也不過是小菜一碟!
韓綺說起此事也有些皺眉頭,
如今二姐姐已與夏文彬定下婚事,若是夏文彬沒了好前途,二姐姐也要跟著受苦,韓綺自然不想見著這樣的情況發生!
夏小妹聽了韓綺解說,半晌眨著眼兒,回過味兒來,才這有些后怕了,結結巴巴道,
“那……那這可如何是好?”
不過就是在書院里打個架,便能牽扯出這么多事兒來,還會牽連父親和大哥、二哥?
韓綺見她嚇得小臉都泛白了,當下忙安慰道,
“只不過是我一點推測罷了,事情未必會是如此,你倒也不必全當了真,只以后做事且要三思而行,萬萬不可再似今日這般沖動了!”
夏姐姐這性子確是沖動了些,總歸說的重一些,也好嚇一嚇她,讓她收收性子也是好的!
夏小妹聽了這才緩了臉色,只此時才后知后覺這事兒不知應如何回家告之父母,不由哭喪了臉,同韓綺垂頭喪氣的出了大門,正正遇上早在大門前等得跳腳的朱厚照與梁紹,二人見得她們出來,忙連打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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