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后,眾人也坐了自家的馬車回了府邸。
顏卿剛走到院子里,便吩咐添喜去燒熱水,想洗去一身的疲憊再用晚膳。
后又叫來了思樂,讓她看了看自己腿上的傷勢。
原本經過幾日的調養,這傷也逐步見好了,本來按理來說,她今日簡單的舞蹈一下也不會撕裂傷口什么的,
但是為了鎮國公府的顏面,她是突發奇想地演繹了一出劍舞。
雖然小時候顏楓有教過她怎么簡單地耍劍花,她也玩得很好,
可到底這么多年過去了,顏卿一直學習禮教就沒再練過,
再加上前世嫁了人也不再碰這些,只管洗手作羹湯了,所以也是生疏了不少。
旁人可能沉浸在舞蹈的意境中,沒仔細注意到,好幾次軟劍都打到了她的腿上背上,
雖然不鋒利,可那舊傷確實有些隱隱作痛。
思樂仔細檢查完傷口,又給顏卿敷上了一層藥膏,
“姑娘,你這傷可不能再折騰了,好容易結痂都快掉了,
你這今日一刺激又滲出一點血,若再來一次,只怕大羅神仙來了也得留疤了。”
思樂頗有些無奈地“數落”著顏卿。
“哎呀我知道啦,這今日也是迫不得已嘛……
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后面好好休養,腿上這疤是不會留的,對吧?”
顏卿卻有些耍無賴地樣子,十分信任思樂的醫術。
“那也得姑娘能好好休養才行!”
“嘿嘿,思樂姐姐最厲害啦,這么嚴重的疤你都能治好!”
顏卿抱著思樂還在整東西的手撒起了嬌。
思樂與她相處了也有些時日了,漸漸地她也發現了,顏卿并不是完全的清冷性子,
對待家人,對待手帕交,甚至是對待她們幾個能夠信任的女使,顏卿都十分親近,甚至有時候像個小孩子一樣。
可在處理事情的時候,面對外人的時候,她卻好像帶上了一層面具一樣,冷靜從容,卻沒什么感情,所以總是能夠理性分析。
只有在她信任的人面前,那雙常如古井的枯眸,才會露出點點星光。
思樂很高興,自己能成為看得到星光的那些人。
“你可別夸我,我說了你自己這傷要不要好,會不會留疤,都全在你自己。”
思樂輕輕拍她的手,卻沒能拍掉,反而衣袖還被拽住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啦!”
顏卿又鬧了她一會,添喜和多笑已經打了熱水進來了。
“不行!姑娘的傷口現在還是不要浸水的好,你就簡單擦一擦身子吧,等過兩日新痂結出來了,才能去浴桶里洗澡。”
思樂見顏卿想要沐浴,立馬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啊……這要等多久呀!真的不行嗎?我今日在宮中出了這許多汗,不沐浴如何能行呀?”
顏卿原本笑嘻嘻的臉一下子不高興了,整個人也彎了身子沒力氣的樣子。
“誰讓姑娘自己不注意的,聽思樂的,女孩子可不能留下疤來。姑娘快過來,我和多笑給你擦擦身子,洗洗頭發罷。”
添喜此時更像老媽子一樣,操心這操心那的樣子,叮囑著顏卿。
顏卿不情不愿地去了屏風后面,多笑已經擰了帕子在那里等著她了。
顏卿好像上大刑一樣任由兩個女使擺弄著。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沖著外面還沒離開的思樂說,
“哎,思樂,你那幾個藥方研制地怎么樣了?再過幾日我們就準備下江南了,屆時得帶去與那邊的合作商交談的。”
“差不多了,方子都弄好了,現在就是在精細熬制的時辰和火候,到時候我能帶好幾份成品過去的,姑娘大可放心。”
思樂不卑不亢地回答了。
“哦,那就好,辛苦你了思樂。”
“不辛苦,姑娘才辛苦呢。知道的知道姑娘在擦身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添喜和多笑在殺豬呢……”
“你……”
思樂嘲笑著顏卿,沒等到顏卿的回話就先退出去了,像是逃跑了似的。
“真的是,我又沒叫出聲,哪就像殺豬了……這個思樂!”
自己又嘀嘀咕咕了兩句,雖然身上的密汗已經沒了,可還是沒有在浴桶中沐浴那種渾身舒展的感覺。
顏卿心里有些許的不爽,被催促著草草用了幾口飯,便把她們都打發出去,想早些休息了。
可躺在床上,心里卻特別清醒。
過不久就要準備下江南了,去找石韞玉的時候該怎么說合作;
這一路上會途徑陸離的老家揚州,估計也會遇到叛亂,該如何防止陸離如前一世一樣借了鎮國公府的勢力平步青云;
還有白念念那個姐姐白思思,聽說也是在江南養病,會不會……
一時思量許多,倒叫老早疲憊了的身子睡不著了。
床上的人兒翻來覆去的,夏風微涼,清幽的月光透過開了一絲縫的窗灑進來,鋪在她的床簾和被褥上,也擾亂了窗外墻院旁栽的那棵樹上,白衣男子的視線。
顧弘景在聽到尋歡的回稟后一時心里有些氣憤,只是他也說不上來在氣些什么,
可能是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金瘡藥?或者是氣她不愿意讓尋歡為自己辦事?……
鬼使神差的,顧弘景就一路輕功,翻墻倒院,來到了顏卿的院墻邊角里栽種的樹上,
樹不算很高,但枝葉繁茂又位置偏僻,天色一暗就沒什么人能瞧見他。
但好在它雖偏僻,視野卻很好,別的都什么看不見,卻正好能看見顏卿臥房的窗戶。
顧弘景只比顏卿晚到這里一會兒功夫,所以基本上顏卿臥房里發生的事情顧弘景都看到了,
樹與臥房離的也不算遠,連聲音顧弘景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當然,除了被屏風遮擋住視線的,顏卿擦身子那一段。
顧弘景自覺有些尷尬,也沒刻意去聽,只聽到了顏卿說什么過段時日要下江南去。
此時月亮已經掛上了柳梢頭,不斷地發出微光,而顏卿的思緒也慢慢平穩下來,漸漸混沌,要入睡了……
可就在她迷迷糊糊覺得快要見到周公的時候,突然聽到窗子吱呀呀的聲音。
今晚守夜的是多笑,方才顏卿口渴時就輕輕叫了她兩聲,怕是在外間睡著了,沒應。顏卿便不愿再吵醒她,想著睡著了就好了。
那應該不會是多笑開窗才對……
雖然夜晚的夏風吹得人不浮躁,可她從來也只叫人開小小的一絲縫,都是拿了木支條撐著的,怎么會發出聲音?
那吱呀呀的一聲多清楚,該不會是……顏卿狀若無意地翻了個身,悄悄地把手放在了枕頭底下。
這是她重生以后就有的習慣,枕著匕首睡好像能讓她更安心一些,卻沒想到此時派上了用場。
一股淡淡的味道飄進顏卿的腦海里,感覺好像在哪里聞到過,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不像花香,又不像熏香……
顏卿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心下有些緊張,呼吸也亂了幾分,不再似先前那樣熟睡的樣子。
“呵……”來人輕輕地嗤笑了一聲,似乎看透了她的小把戲,“還要裝多久?”
顏卿猛地睜開眼,手中的匕首快速地揮向白衣男子。
對方似乎沒有料到她手中居然有刀刃,但是身體已經比震驚先一步避開了。
匕首劃破了天蠶絲的錦緞,卻沒有傷到來人分毫,可見其武功之高。
“顧弘景?你有什么毛病,天天闖女眷的處所!”
顏卿轉身的一瞬便已經認出了來人,把匕首重新放回到枕下,稍稍卷緊了被褥,往床榻里頭縮了縮,重新拾起防御的狀態。
顧弘景聽了她這話卻很無奈,什么叫天天闖女眷的處所?
上次馬車,還有這次,都只有她一個女眷好不好,
再說,都是有原因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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