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孟嬌開口逼問，她自然是知無不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回...回小夫人的話...不是云家如此置辦婚宴...實在是...實在是事出有因！”

“事出何因？”

“我們夫人...我們夫人過身了！”

蕭夫人——死了？

孟嬌十分驚詫，前幾日商議成婚日子的時候，蕭夫人明明還是健在的，而且，看她那個模樣兒也是身體康健，萬萬不可能在短短半月之后，暴斃身亡。

而且，還偏偏是在今日，云楓的婚宴之上。

柳韶月跟在孟嬌身后，自然也是聽到了這個消息，大婚之日，婆母暴斃，這若真傳揚出去，她必定會落一個克死婆母的臭名。

什么身份尊貴，什么榮華美夢，一霎時間就會煙消云散。

“阿嬌...我們現在，應當如何？”

“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你是云家三媒六證明媒正娶進門的二少夫人，今日之事純屬意外，你堂堂正正進門，并無須在意人言。”

人言可畏，但是，這十四五年來，孟嬌最不懼怕的就是人言。

她從流言蜚語當中一路走來，早已經見慣人情冷暖。

但是，柳韶月卻并沒有孟嬌這樣的心境。

她雖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卻到底這十幾年來順順當當，如今新婚燕爾，眼看就要背負上克死婆母的臭名，她哪里能像孟嬌一樣淡然處之？

“但是...但是阿嬌，我畢竟...我畢竟是過門頭一日...這事兒，總也不好看啊。”

孟嬌皺了皺眉，回身看了一眼柳韶月慌張卻又帶著希冀的神色，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招來了跟在后頭站著的林嬤嬤。

復又回身招呼那個被嚇得不輕的小丫鬟。

“這是我身邊兒的嬤嬤，你帶著她，去你們府上尋一套孝衣，若有人問起，就說是二少夫人要為婆母，披麻戴孝。”

如此，落實了柳韶月云家二少夫人的名分，也將大婚的事兒翻過篇兒去。

只是，那個小丫鬟卻是有些為難。

“小夫人...請恕奴婢多嘴，柳小姐還未拜過花堂...也未入云家族譜...照理來說，算不上是...算不上是云家的人。”

聞聽此言，孟嬌還沒說話，柳韶月卻是先落了淚。

未拜花堂，未入族譜，她這個云二少夫人，的確是名不正言不順。

如此，也怨不得人家不肯讓她披麻戴孝。

孟嬌看了一眼她這個悲戚的模樣兒，蹙著眉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給林嬤嬤遞了個眼神，林嬤嬤會意的點頭，走到柳韶月身邊兒什么也沒說，遞給了她一方手絹。

后者想要開口說話，卻被林嬤嬤制止，抬手悄悄地指了一下前頭站著的孟嬌，柳韶月就好像吃了一粒定心丸一樣，收起了之前一副傷春悲秋的模樣兒。

孟嬌還在呢，想必，她能把這事兒處理妥當。

“你說，柳小姐未拜花堂，未入族譜，算不上你們云家的人，是嗎？”

“按大燕習俗...確實如此，并非奴婢...并非奴婢一家之言...還請小夫人不要怪罪。”

孟嬌問這話的時候，笑的春風和煦，那小丫鬟卻是更加害怕。

抖著身子，顫顫巍巍的把這話回完，便再也不敢抬頭看一眼孟嬌的神色，仿佛孟嬌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太后親指，陛下賜婚，柳小姐從貴妃娘娘的瑞章臺出嫁，等同于大燕公主下嫁云家，無官無爵無職的小小世家，也敢將柳小姐拒之門外？”

孟嬌這一句話，嚇得那個小丫鬟癱坐在地。

柳韶月也因著這句話生出了無限的底氣，她出身低微又怎么了？原本不配做云家的二少夫人又怎么了？她是太后親指，陛下賜婚，又有貴妃娘娘做后盾，還有孟嬌這個三品夫人做妹妹，云家無官無爵無職，怎么敢如此輕賤她？

那小丫鬟雖然被嚇破了膽，但是，她卻也是得了命令的，云家的人都已經認定，柳韶月克死婆母，萬萬不能承認這個二少夫人。

她今日，是一定要將柳韶月當在云家靈堂之外的。

“不論...不論身份高低，柳小姐未拜花堂名不正，未入族譜言不順，不管按照什么道理...她今日都是不能入云家靈堂的...更何況是，何況是要給夫人披麻戴孝！”

孟嬌薇薇一愣，看來，這云家是鐵了心，要在新婚頭一日，將新媳婦兒原封不動退還回去的。

女兒家的名聲，在云家人眼中一文不值。

既然如此，就別怪她將云家百年聲名，在今日，盡數毀去了。

“我好言相勸，已經算是給足了云家面子，不然，你區區一個小婢子，根本沒有資格在我面前同我回話！去后頭告訴你們云家當家的人，若是今日之事他執意如此操辦，那我只能入宮面圣，求陛下做主，看此事，究竟應該如何了斷！”

孟嬌搬出了皇帝，這小丫鬟到這個時候才是真正慌了起來。

云家當家的人只是告訴她讓她攔住柳韶月也就是了，根本不知道孟嬌也會隨行，她也以為孟嬌不過是個孩子，只要態度堅定，她必定也會知難而退。

可誰知，孟嬌據理力爭，竟然還要把這事兒，捅到皇帝跟前兒。

小丫鬟嚇得六神無主，慌慌張張的跑向后堂，這樣大的事兒，她實在是不敢做主了。

柳韶月見孟嬌并沒有半分退去的意思，心下有些不安寧，緩緩的走到了孟嬌身邊，伸手拉住了孟嬌的衣袖。

“阿嬌，若是...若是今日之事不能妥善解決...不如，不如我們就先退回去，畢竟云家當家夫人新喪，怕是真的有許多規矩。”

孟嬌瞥了一眼想要退回去的柳韶月，頭一次，她連和這個表姐開口說話的心思都沒有，蠢笨至極，也算是一種本事。

倒是站在后頭的林嬤嬤，看出孟嬌的意思，施施然走向前來，將所有利害關系，盡數告知懵懂無知的柳韶月。

畢竟蠢笨到這個地步的人，林嬤嬤這許多年來也是頭一次見到。

的確是，可笑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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