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完，兩個人之間就陷入了一個沉寂的怪圈。

沒有人先開口，也沒有人想要開口。

過了半晌，終究是孟嬌先嘆了一口氣。

“你向我求助，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我和你非親非故，怎么可能會幫你一同對抗太后？”

孟嬌這話說的太過直白，甚至可以說的上無情無義。

雖然，孟嬌本來也沒有義務對云楓有情有義。

不過，云楓卻并不在乎孟嬌這樣直白的拒絕。

相反，如果孟嬌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要求，他才會覺得自己所托非人。

“小夫人拒絕是理所應當的，不過，不久的將來，小夫人自己，也會直面太后。”

云楓這話說完，孟嬌神色陡然一變。

云楓，這是發現了什么？還是，碰巧如此激將？

“云二公子在說些什么，我有些聽不明白。”

“呵小夫人何必揣著明白裝糊涂呢？十五年前薛家敗落，十三年前薛婉的死，小夫人不是最想知道真相的嗎？”

果然，云楓知道薛家大案，他甚至連薛婉的死，都有所懷疑。

“你都知道些什么？”

“小夫人這樣問，可就有點，空手套白狼的意思了，我是來求助的，小夫人連一點保證都不給我，就想從我這得到這么大一個秘密，是不是有點，異想天開啊？”

云楓這話說的有些無賴，但是，孟嬌知道，他也在賭。

若是孟嬌對此不感興趣，他就會賭注落空，甚至于萬劫不復。

但是，云楓很幸運，他抓住了孟嬌的七寸。

“你想要什么樣的保證？若是殺了太后，那么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并不能給你確切的保證。”

大逆不道之言，孟嬌現在也能輕描淡寫的說出。

云楓聽了這話，倒是微微一笑，他知道，這是孟嬌松口了。

他們之間，合作即將達成。

“她對不起我，人當然是我自己殺，不勞小夫人動手，我只需要小夫人在最后給她致命一擊的時候，把那個殺了她的機會，讓給我。”

云楓說出殺人這兩個字的時候，態度太過平靜。

好像，他已經殺過不知道多少個人，稀松平常，就好像平日里用飯喝水一樣輕巧。

“若是有這個機會，我自然會讓你得償所愿，畢竟，我和她之間，并沒有你這樣的……深仇大恨。”

孟嬌這句話說得沒錯，但是云楓聽了卻是抑制不住大笑出聲。

一直笑了半晌，仿佛孟嬌說出了什么愚蠢至極的話，讓他忍不住如此失態一樣。

“你……在笑什么？”

“孟嬌，她殺了薛婉，殺了你的親生母親，你不會覺得，如此深仇大恨，不足以要了她的命吧……再者，你薛家滿門忠烈，卻都是因為她的一己私心，滿門盡滅，她身上背了你們薛家上百人的血債，你不會告訴我，你身為薛家后人，要對此不聞不問吧？”

薛婉的死，孟嬌已經可以確定，和太后脫不了關系。

但是，薛家滿門，不一定都是因為太后，畢竟皇權更替，受益人也不僅僅只是太后。

因此，她并不能確定，云楓此言是不是夸大其詞，

畢竟，他和太后之間，有著不死不休的仇恨。

“薛家滿門，我并不知道是否真的為其所害，或許，這都是你為了拉攏我，而轉嫁于她的說辭。”

事到如今，孟嬌還能如此冷靜的分析，倒是真讓云楓刮目相看。

如此不被人言牽著鼻子走，是個能成大事的人。

云楓知道，這么多年蟄伏待機，總算是遇到了一個真正能夠完成他愿望的人。

“當年事，并非毫無線索，云家是太后的爪牙，自然也牽扯過當年的事，而且……你以為薛家百年大族，這么多年真的沒有人調查此事？只不過是因為那些人，都已經被太后，下令誅殺了。”

斬草除根，以保后顧無憂。

果然，上位之人殺伐決斷，從不留情。

但是，如此絕密之事，云楓又是怎么知道的如此詳細的？

難不成……

“處理我薛家后人的事，她……都是交給你做的？”

“當然，還有什么，比枕邊人去做，更讓人放心的呢？”

太后以為，云楓已經完全臣服，畢竟是從小就養在身邊的，用起來最為放心。

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云楓才是那個恨不能將她生啖血肉的人。

他已經將她，恨到了骨子里。

“所以，那些人，你都暗中救下來了？”

孟嬌有些激動，若是如此，薛家……薛家或許還有旁支血脈留存世間。

百年大族，或許并未消失殆盡？

云楓看著孟嬌面上燃起希冀的神色，愣了愣，然后，十分惡劣的勾唇輕笑。

“當然不是，我只留下了那么幾個而已，他們，或多或少知曉一點當時的事情。”

“那……剩下的？”

“無用之人，自然是都被我殺干凈了，我活在人家羽翼之下，當狗，總要給主人做點事兒啊。”

少年將自己貶低至此，孟嬌原本已經送到嘴邊的指責，盡數吞了回去。

云楓等了半晌，并沒有等來意料之中的冷嘲熱諷惡言相向，他有些許詫異。

他細細的端詳起孟嬌的面容，從中，毫不意外的發現了憐憫和隱忍。

這太讓他難受了，憐憫和同情，這太容易讓他更加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經骯臟不堪。

“有什么話，小夫人想說就直接說吧！說我冷血無情，明明知道當年的事，牽扯進了那么多條人命，我卻依然隱忍不發！說我骯臟不堪，這么多年應該有無數次機會親手殺了她，卻還是和她一起滾了這么多年！我就是這么一個人！你不必憐憫，也沒必要同情，你可以盡情的詆毀我，譴責我，因為，我就是這么一個人！”

云楓說著，卻在不經意間，眼中咸澀的液體倏然滾落下來。

他狼狽不堪，卻又挺直了脊背，不肯彎折半分。

“不，你不是。”

孟嬌看著幾近癲狂的云楓，還是那樣云淡風輕的樣子，說出的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說，你不是。

云楓瘋狂的情緒被阻隔，他仿佛一瞬間，和那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合二為一。

“你說……什么？”

“我說，你不是，你從來都不是那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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