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惶恐跪地，一時之間淚流滿面。

“楓兒還小，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妾身一定會讓他全都忘記，忘得干干凈凈！求太后開恩，太后娘娘開恩！”

云楓并不知道母親為何忽然跪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他想從太后身邊走下去，想去把母親扶起來，卻發現，自己被太后牢牢的抱在懷里，根本動彈不得。

“弟妹這是做什么？楓兒是哀家的親侄子，愛家難道還能對他做什么不成？弟妹快起來吧。”

太后還是笑的端方美艷，蕭夫人卻是比之前更加小心翼翼，緩緩起身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一眼太后，和她懷中的云楓。

“多謝太后，多謝太后開恩！”

“只是...楓兒到底，還是看見了。”

太后看著蕭夫人落座，緊接著說出這樣一句話，嚇得蕭夫人立馬起身，復又跪在了地上。

太后看著她這樣戰戰兢兢的模樣兒，笑得越發明艷，低頭逗弄了下懷里的云楓，這回，卻并不著急讓她起來了。

大殿之內的沙漏“刷刷”的響著，蕭夫人額頭的冷汗，已經滴答在地。

終于，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太后終于再次開口。

“哎呀，只顧著和楓兒玩笑了，忘了弟妹你還跪著呢，快起來快起來，可別怪哀家，哀家這是上了年紀了，記性啊，有些不大好了。”

“太后說笑了，太后正是風華正茂的年歲，容貌無雙，哪里能算得上是上了年紀呢？”

蕭夫人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得了太后吩咐，總算是能夠站起身來。

起身的瞬間，還踉蹌了幾步，落在太后眼中，又是一陣興味十足。

“既然弟妹覺得哀家容貌無雙，那么，不知道在弟妹口中如此美艷的哀家，配不配得上我們粉雕玉琢的楓兒呢？”

晴天霹靂！

蕭夫人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等了半晌，太后依然是那副笑模樣兒，并沒有想要改口的意思。

這回，蕭夫人是徹底面色慘白，慌了個透徹。

“太后...太后您在說笑吧，楓兒...楓兒可是您的親侄子，這個玩笑可不能隨便說得。”

“你看看，哀家像是和你開玩笑的樣子嗎？”

太后說這話的時候，眸中的笑意就淡了不少，落在蕭夫人眼中，全然都是令她絕望的冷意。

“太后，妾身求您，楓兒還小，他不能...”

“楓兒還小，由哀家教養著，難道不好嗎？”

太后說的冠冕堂皇，蕭夫人卻是已經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蕭夫人絕望的低眉，他們可是親姑侄，這...這如何能行？

她的楓兒...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放棄楓兒...

“太后娘娘如此做，難道...難道就不怕悠悠眾口？”

蕭夫人本以為太后聽了這話應該會有所收斂，只是沒想到，太后聽了這話笑得更加放肆，笑過之后，看向蕭夫人的眼神中就是冰冷的殺意。

“弟妹是覺得，哀家身邊，有人有膽子敢把這事兒說出去？還是說，弟妹想要做那第一個人？”

“妾身不敢，只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蕭夫人恨恨低頭，太后自然聽出她這話說的不老實，也不在意，抱著云楓緩緩的走了下來。

走到蕭夫人面前站定，半晌，緩緩地蹲了下來，抬手勾起了蕭夫人的下巴，在那一刻，她也看清了蕭夫人的恨意。

只是，一個無名小卒的恨意，于她而言，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

“弟妹，你可要想清楚，你可不僅只有楓兒一個兒子，統兒年少聰慧，將來，可是有大前程的...還有哀家的弟弟，他仗著哀家才能保住你們榮華富貴，若是哀家不高興了，你覺得，你們云家，還能立足京城嗎？”

太后說這話的時候是在是溫柔，以至于云楓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在打什么主意。

太后抱著他很舒服，漸漸地，他就已經歪在她的懷中昏昏欲睡。

蕭夫人眼中的恨意卻是怎么也掩蓋不了，她聽得明白，太后這是用云統的前程，還有云家的安穩逼迫她，逼迫她同意將楓兒...送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不該答應的...她不應該的...可是，她有什么辦法呢？

統兒也才八九歲，那么小，那么聰慧，還有云家，云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的安寧...她有什么辦法呢？

“然后...她就把你，交給了太后？”

孟嬌幾乎不知道是悲還是憤，她只知道，這句話，她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出來。

云楓站在小亭子中，長身玉立，整個人，卻恰好被攏在陰影之中。

孟嬌忽然產生了一種時空交錯的感覺，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團子，是否從那一瞬間，就被人拖入了陰影之中，不見天日...

“當然，云家百年基業，還有我那個好大哥，她能怎么選呢？她當然是把我拋出去。”

恨嗎？云楓不知道。

他也是少年聰慧，他也曾經前程似錦，可是，一夕之間，天翻地覆。

在他根本沒有能力去選擇的時候，已經被人做出了選擇。

孟嬌原本已經猜到了故事內容，原本也已經猜測到了太后和云楓的關系，可是，猜測，和親耳聽到，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那么小的云楓，什么都不懂的云楓，被自己的親姑母哄著長大，然后...然后做了那樣的事，他又是何其無辜？

“你們...你們是親姑侄...你們是一門同宗...她如何能？她怎么能？她又如何忍心？”

一連三問，孟嬌心中的郁結卻并沒有消散半分。

她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柳韶月，她和柳青青也是親姑侄，柳青青卻也是為了權力，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讓她進京來伺候自己的親姑父。

禮義廉恥，在權力地位面前，如此一文不值，幾乎是，賤如草芥。

“親人？小夫人這話說得，倒是真讓我好笑。”

云楓聽了孟嬌的問題，卻是不自覺的笑出了聲，少年身上，原本被風光霽月所掩蓋住的陰鷙，在這一瞬間，盡數彌散開來。

飛揚跋扈為誰雄？

“這世上，仇人和敵人有什么可怕的，小夫人，我帶你去看看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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