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換成了每一位舉子都要說,到了第十位,紫色衣裳舉子的時候,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如同篩子一般,對著陛下求饒,說他不會,什么都不會。
這自然讓陛下盛怒,他不會,他既然什么都不會的話,那為何能在會試上考中,成為舉人。后來,朝堂之上,陛下讓紫色衣裳的舉子提筆寫一篇策論,他寫的字歪歪扭扭,根本就連進入會試的資格都沒有,惹得陛下當眾發怒,今年會試的主考官要遭殃了!
朝堂之內的大臣們紛紛垂眸,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陛下遷怒于他們。
韓錦繡頷首:“那現在情況如何了?”
阿令吞咽了兩口口水,繼續道:“陛下讓接下來在大殿內的每一位舉子繼續再寫。就這樣反復一遍下來,竟然有十個跟紫衣舉子一樣,字寫得歪歪扭扭倒是其次,而是他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策論,胡亂的寫一通。陛下當眾雷霆震怒,說要徹查此事,為何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再進行審問這十個舉子,他們有的悶不吭聲,有的則是說買到了今年會試的題目答案,提前背下來,又或者嚇得臉色蒼白,連話都說不出一句來。太子妃,您說這多可惡,竟然買到了會試的答案,這不是對其他學子不公平。”
阿令頗為憤憤不平,因為鎮北王府上就有一位落榜的舉子韓錦彬,并非因為他是韓錦繡的堂哥,而是昨晚阿令去見了韓錦彬,兩人有了簡單的交流,從他的言行舉止能看出來,他是一個飽讀詩書的人,為何落榜?阿令還為韓錦彬可惜,讓他這些日子多歇一歇,調整好心緒。卻沒想到今日殿試上發生這樣的大事!
“的確是不公平,學子們寒窗苦讀十余載才能變得滿腹經綸,而他們那些人卻投機取巧,為了拔得頭籌,不惜買會試的答案,陛下盛怒那是應該的。朝廷通過科舉,要選拔可用的做官之人,為百姓謀福利,而并非讓他們通過科舉謀取私利,就這樣的人一旦真的做官,想必也不會善待百姓,收刮民脂民膏,來滿足他們的私欲,就這樣的人,根本就沒資格進入會試,說不定鄉試的時候就已經作弊了。只不過沒有查探出來吧了!”韓錦繡面色凝重道。
前世陛下仍舊與今日一樣,心血來潮讓每一位舉子都說策論,結局自然是一樣,查出十余位舉子作弊,提前買到了會試的答案,才能有資格進入殿試,得見圣顏。只不過直覺告訴韓錦繡,這其中一定有人在引導陛下,此人到底是誰?緊接著韓錦繡吩咐阿令,繼續去探聽此事的后續進展。
阿令聞言,作揖應道:“是,奴才這就去。”
朝廷之上,陛下震怒,將十余位作弊的舉子的卷宗拿到大殿內一一的進行核對,而非只聽他們一面之詞,結果發現果然如有些人說的一般,他們答得差不多,竟然沒有審查的出來,與今年會試有關的官員都要受到牽連。
十余位作弊的舉子都拉入大理寺監牢,至于今年科舉舞弊案的審查,陛下下令讓大理寺卿王耀林和錦衣衛指揮使林博濤兩人協同查探,勢必要將此案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目不識丁的人居然能一路參加會試,甚至殿試,這其中到底牽扯到多少官員,一定要一查到底!看看到底誰有那么大的膽子,居然敢糊弄陛下。
一旦他們真的為官,那會禍害百姓們,最后百姓們便說是他這個陛下昏庸無能,選拔人才不當。思及此,陛下厲聲道:“王耀林、林博濤,你們倆一定要給朕徹查清楚,不管牽扯到誰,都不許包庇。”這話是說給他的幾位兒子們聽得,不要因為陛下老糊涂,連其中的彎道道都看不明白。
他們想要拉攏人才,那也得拉攏可靠的人才,而非這些庸才。那只會禍害大周的百姓們,讓百姓們受苦,還有些官員想要趁機中飽私囊,為了一己之私,居然想要動搖大周的根基,能不讓陛下盛怒。
凡是與此次會試有關的官員都被留在府上,暫時不能上朝,只有等到大理寺和錦衣衛查探清楚,才可以重新回到朝堂之上。
林博濤和王耀林商量,他們兵分兩路,一人只要查探這十余人為何能一路高中,有資格參加會試,地方官員一查究竟。另外一個人需要從他們如何能買到會試的答案查起來,這查起來似乎沒那么簡單,怕是要得罪人。
林博濤挑眉道:“王大人,你來選擇,剩下來的我來查。”通過科舉要選拔高等人才,而非庸才,也難怪此次陛下盛怒。
王耀林展顏一笑:“林大人來選,剩下來我查。”他本就出身寒門,通過科舉才能一步一步在朝堂之上立足,成為陛下信任的臣子。就沖著這一點,他就絕對不能讓陛下失望,此次一定要一查到底,對陛下有所交代。
當然他知曉林博濤是平伯候世子,自然不畏懼京城的權貴,他又何嘗畏懼,他們是替陛下辦事,衷心于陛下便是。
聞言,林博濤頷首:“王大人,那好,我便負責查探地方官員,會試就交給你查了,若是遇到什么困難盡管跟我說。”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讓王耀林選擇,他倒是謙讓的很,那就隨他的意思來。
“林大人客氣了。”王耀林面色平靜的答道。
兩人商議后,便各自去忙著手頭的事。
一時間,京城傳的沸沸揚揚,今年的會試舞弊,殿試上陛下查出十余位作弊的舉子,還下令讓錦衣衛和大理寺徹查,簡直是大快人心,就應該如此,不應該包庇這些只有錢財而沒有真才實學的人,不讓他們禍害一方的百姓,這才是最關鍵的。
御史們為此還上奏稱贊陛下一番,盡管如此,也沒能讓在御書房發怒的陛下面色和緩一些,在他身邊伺候的楊公公小心翼翼道:“陛下,您息怒,此案有林大人和王大人兩位大人查探,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陛下冷哼了一聲,淡聲道:“行了,都退下吧,朕要一個人靜靜。”腦仁嗡嗡嗡的疼起來,難受極了,都出去,讓他仔細想想。
一聲令下,御書房的宮人們魚貫而出,砰的一聲,門關上來,陛下依靠在椅子上,右手搭在椅子上,左手揉捏著發脹的太陽穴,正在思考為何會試的答案能買到。
太子身子孱弱,特意讓他在工部領著差事;豫王在刑部當差;魯王在兵部當差;湛王在禮部當差,按理來說,會試和殿試都是由禮部官員來主考和審批。今年會試的主考官有兩位,其中一位便出自禮部,乃是禮部侍郎王謙,二十五歲,同時他還是當朝楊首輔的得意門生,平日跟豫王關系親近。豫王的母妃是楊德妃,楊德妃是楊首輔的嫡女,如此一來,豫王跟此案或多或少有些牽連。
另外一位主考官是陛下欽點的文華閣大學士石魚,三十八歲,向來鐵面無私,不畏懼權貴,身上頗有文人的骨氣,這正是陛下所鐘愛的。
之所以讓這兩人做會試的主考官,就是希望這兩人能秉公,卻沒想到,從他們倆當中出現了問題。陛下不愿意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出賣了會試的答案,今年會試的題目也只有他們倆才能看到,其他人根本就無從下手。
連陛下都斷定會試題目泄露,與兩位主考官,禮部侍郎王謙和文華閣大學士石魚有關系,王耀林自然也能想到,他正在大理寺一一審查十余位作弊的舉子,他們的答案從何而來。
結果審查到十余位舉子的答案都在城北的一間算卦的店鋪里買的,再等到王耀林派大理寺的人去查,那算卦的店鋪早就人去樓空,什么都沒有留下。再回頭審查他們是否記得算卦人的樣貌,他們不約而同的搖搖頭,他們見到的算卦之人都蒙著面紗,根本看不清臉。
尤其他們當時一門心思都在能花錢買到會試答案上,你說能不激動嗎?他們雖說讀書不行,可是也不愚蠢,花了幾萬兩銀票買的答案,自然得辨明真假,總不能傻乎乎的被騙了錢。
十余位舉子們都說出那算卦的人竟然能說出他們的身份、家世還有喜好,可想而知,并非普通人,而且壓倒他們最后一個稻草的竟然是算卦的人說,他家主子是今年的主考官,要不然也不會有會試的答案,這徹底的讓十余位舉子們選擇拿出幾萬兩買了答案。
一人幾萬兩,十余人就幾十萬兩,那真是借著這一次的會試大發橫財了。現在王耀林的目標很明確,那便是審查今年的兩位主考官,禮部侍郎王謙和文華閣大學士石魚。
豫王神色嘗嘗的到了楊德妃的宮中,他剛要俯身給楊德妃作揖,就被她擺擺手:“免了,免了,現在情況如何了?”她也在關心這這一次的科舉舞弊,聽聞陛下雷霆大怒,從承乾殿回到御書房又發了好大的火氣,害的她這會也不敢去,畢竟主考官之一的王謙與豫王交好,又是父親楊首輔的得意門生。
“回母妃,情況不太好,現在王耀林已經去王謙府上了。”豫王焦急道。
楊德妃面色一白,震驚道:“這么快?”
“母妃,您快想想辦法,現如今該怎么辦?您也是了解王謙,他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斷然是有人要污蔑他,想要借此機會牽扯到兒臣,母妃,您和外祖父一定要想轍,可不能讓兒臣和王謙被人算計了。”豫王撲通一聲跪在楊德妃跟前,他可以對天發誓,王謙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另外一位主考官石魚向來鐵面無私,平日連一句奉承陛下的好話都不會說,試問他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出賣科舉答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借由王謙,牽扯到外祖父和他,讓他們被陛下厭棄。
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愿意看到。楊德妃急忙起身,攙扶著欲望起身,道:“元鴻,母妃知道,母妃都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們栽贓到王謙頭上,要不然你和父親有理也說不清了,跟著陷進去。王耀林向來心狠手辣,本宮就不信,他還能對同僚下手······”
“母妃,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想想法子,萬一真的在王謙的府上查到線索,那可如何是好?”豫王特別的著急,他平日跟王謙走的近,親如手足,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得幫王謙一把。
誰知道,翌日清晨,在朝堂之上有御史上奏,說讓豫王同王謙一樣,留在宮中,不得上朝。
一時間,朝堂之上沸騰起來,豫王殿下,御史可真敢說,說出他們的心聲了。當然是不是豫王,其實根本就不重要,誰讓豫王與王謙要好,昨日傍晚還親自不避嫌的去王謙府上,這才惹來這么大的風波。
陛下最后竟然同意了御史的上奏,讓豫王暫且留在宮中,不得上朝。
得知這一消息的楊德妃,摔碎了端在手中的白玉瓷器,將豫王身邊的侍衛叫來狠狠的罵了一通,她分明已經說清楚,不要讓豫王跟王謙再有牽連,他偏偏聽不進去,在這個關鍵時刻,還不避嫌的去王謙府上,這下讓御史逮住了!
楊德妃氣的心肝疼,止不住的罵著豫王,只能派人去給父親送信,讓他拿主意,接下來該怎么辦。
屋漏偏逢連夜雨,楊首輔突然舊疾,上奏請求陛下,讓他在府上養傷。
陛下自然恩準了。
韓錦繡眨眨眼,這楊首輔倒是狡猾的很,王謙是他的得意門生,現在所有的輿論都指責王謙出賣了科舉試題的答案,就算王耀林暫且沒查到重要的線索,但是用不了兩日他就能查到,豫王受到牽連,暫且不能上朝,想必這是湛王最樂意看到的事。
不好,韓錦繡腦海中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她騰的站起身來,喚來阿令:“你陪本宮出宮一趟。”
阿令忙不迭的應道,可還沒等主仆倆出宮,就被侍衛們攔住:“陛下有令,從即日起,任何人進出皇宮都必須經過他同意,請太子妃恕罪,請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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