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江面波光粼粼。江陵城還未在晨霧中醒來,街市上零零散散地走過一些小商小販。江陵太守府,寂靜無聲,新任的荀姓太守處理前任太守的積案直至深夜,微弱的晨光自然不能打擾到太守的河清海晏之夢。
回去的路上,甘林摘下了帷帽,黑紗之下遮住的原來是張清秀白皙、卻又帶著些許英氣的面龐。柳眉輕挑,杏眼之中仿若洞藏滿天繁星。此時她正站在太守府前,朱門黛瓦下一派肅穆。
甘林趴在門上,伸長耳朵去聽府內的動靜,“沒有聲音。哈哈,天助我也,看來母老虎沒醒。看來可以大搖大擺地從門進去了。”,甘林嘴上厲害,身體卻是誠實得很。她輕車熟路地繞開正門,溜到了后門,機敏地左右顧盼,見沒有人,大步流星地往府門前走。
“小澍(讀音同樹)那個假小子呢?又跑到哪里瘋去了?”一個響亮的女嗓音如雷電般從府內射進了甘林耳中。
府內一中年女子拿著家法,眾家仆整齊地趴在地上不敢說話,幾個丫鬟正瑟瑟發抖。甘林瞄見府中場景,飛快地從府門口彈開。她順著圍墻繞過去,從柴房附近的墻角旮旯飛身進府,施展輕功時也不忘看著四周,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地上。她見柴房這邊無人,才瀟灑地拍了拍身上的灰。
正當她慶幸著“母老虎”沒有過來時,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荀澍!你個小兔崽子!”
甘林呆若木雞,機械地轉過身來,僵笑著作揖:“主母!”
荀家家法是一把黑檀色如木質教鞭般的東西,“母老虎”正拿著它在手中輕敲。“母老虎”皮笑肉不笑,甘林覺得她的臉上分明寫著“還是被我抓到了吧!”。
“母老虎”說道:“你可是答應過老爺,最近不要隨便出門的。”
“我可沒有從門出去啊”,甘林滿臉堆笑,指了指圍墻:“我是翻墻出去的,不算出‘門’”
“母老虎”似乎也一反常態地沒有教訓她的興致,收起了家法,“最近不要給老爺添亂,前任太守貪得無厭,有很多冤案積存,你就不要添亂了。”
“母老虎”這話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甘林自然也不想和當家主母作對,自然借著臺階就下了。反正她也根本不在意嘴上的輸贏,駕輕就熟地想出了一篇檢討的腹稿,“深惡痛絕”地反思了自己的錯誤。見“母老虎“滿意了,她便趕緊溜走了。
“母老虎”陪太守至深夜,也有些沒精神,聽完甘林敷衍的檢討,就打著長長的哈欠離開了。
墨家人口中的“甘林先生“,姓荀名澍,字甘林,是新任江陵太守荀巍的小女兒。她名字的來歷可謂是非常有趣味了。
十六年前,潁川大旱,時任潁川父母官的荀巍親自帶百姓祈雨。正當苦求無果之時,荀巍的小女兒出生了,在降生的那一刻,天降甘霖,化解了穎川百姓的危機。
荀巍大喜,親自給小女兒起名為“澍”,“澍”字意為“及時雨”。說來也巧,荀家族譜排到荀澍這里剛好是林字輩,荀巍便給小女兒取字“甘林”。
荀澍是嫡母所出,不過她的母親公輸卿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現在的荀家主母謝氏是陳郡謝氏族人,陳郡謝氏是當世有名的世家大族,其歷史淵源可以追溯到晉朝了。因此即使“母老虎”嫁給荀巍做妾氏,她依然擁有很高的地位,荀澍母親死后更是成為了家中主母。
荀澍和謝氏的關系可以說是非常糟糕了,這件事從謝氏的外號上就可見一斑。兩人經常是在荀巍面前和氣一團,背地里唇槍舌戰。
從小到大,荀澍闖禍無數,也救人無數。在潁川,人人都知道荀家小澍的名字。誰能想到,以文傳世的潁川荀氏,家中出了一個愛玩刀槍劍戟的女子。
自古女子就沒什么權力,她們不能讀書,不能為官,更不可能學習武藝。幸而荀澍出生于觀念開化的潁川荀氏,又有父親疼愛,大哥寵愛,才能文武雙全,眼界開闊。
“小澍,小澍!”一個低沉的頗有磁性的聲音從門口傳進房間,荀澍還裹在錦被里,聽見有人叫她,她應了一聲:“大哥!我好困,讓我再睡一會兒。”
“小澍!快醒醒!”大哥荀湛的聲音更加急切了,荀澍嘴上“嗷嗷”地答應著,慢吞吞地撩開被子,剛剛掙開眼睛,還沒有對焦,顯得愣愣的。
荀湛等了半天見她還不出來就說道:“你再不起床,我可要進去了!”
“那你就進來吧,我們可是同父同母親的不能再親的親兄妹,你進我的閨房也沒什么。”嘴上這樣開玩笑,荀澍是知道大哥不會進來,才會如此說。
此時她已經打開房門,大哥身長八尺有余,玉樹臨風,相貌堂堂,不僅如此,大哥更是品性良善,才華橫溢。荀澍時常覺得世上沒有幾個女子能夠配得上他。
荀湛無奈道:“舅舅來江陵了,你不想他嗎?”
“舅舅?”荀澍一下子清醒了,“舅舅和父親的關系不是不好嗎?母親過世后舅舅可是從來沒有踏進過荀府。”
荀湛:“畢竟是一家人,而且舅舅那么喜歡你這個侄女,恨不得把畢生所學都教給你了。卻對我藏著掖著的。”
荀澍聽著大哥的話,竟然在其中感受到濃濃的醋意,不禁笑道:“溫文爾雅的大哥居然也會因為這種小事惱怒。”
荀湛:“幸好我們是親兄妹,要是換了別人我肯定因羨生恨了。”
“我才不信,大哥可是世上最最好的人,才不會記恨別人。”
荀湛被這彩虹屁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我們快去見父親和舅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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