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躺在他懷中的Vivian卻陷入了一種無比復雜的情緒，身體的不適感還未消散，她剛剛也確確實實享受了與陸翊宸的幸福纏綿，但這種不顧一切喪失理智的行為讓她陷入了深深的不安和自責。

首先，他們之間的關系從這一刻起必須改變。她以后不可以是她的家教，也不可以再從他這里賺取任何課時費，這是職業道德。雖然他們之間只是口頭約定的雇傭關系，但這一刻起，這種關系必須結束了。

第二，陸翊宸不同于她在網站上結交的糖爹，說到底，他只是個沒有固定收入的高中生，家境再好也不是他自己的，他許下的任何承諾哪怕再真心，都只能是海市蜃樓一般的幻影，Vivian心里清清楚楚，可明明早就清楚，為什么沒能控制住自己？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最后，Vivian并不打算告訴陸翊宸自己的家事，原因種種莫過于這不是他應該看到的丑陋同時也是她絕不想讓他看到的不堪。

就在Vivian陷入懊悔的情緒之際，陸翊宸突然起身去了洗手間，不一會兒端著一個一小盆熱水和毛巾便走了出來。他輕輕地替Vivian擦拭著身體。陸翊宸很認真地看著她，眼神無比清澈，語氣非常平靜地說道：“乖，我不是要占你便宜。我只是想幫你熱敷一下。”

陸翊宸強勢地移開Vivian的手，溫柔地一遍又一遍地幫她擦拭，最后用溫熱的毛巾替她熱敷，末了，很誠摯地說道：“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Vivian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將眼神游離于別處。

“以后就不會了。”這話似乎可以理解為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在這之后的日子里，陸翊宸依然會時常來找Vivian，不再是補課，但也不是約會。大多數時間，他們都不外出，而是一起窩在Vivian的公寓里，有時候一起看一部電影，有時候各忙各的，但幾乎每次都還是會……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Vivian明明每次都告訴自己應該拒絕，卻始終無法抗拒陸翊宸的柔情。承認吧，Vivian的渴望并不亞于陸翊宸，盡管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兩人唯一沒有說破的便是當下的關系，但毫無疑問，陸翊宸認為自己已經是Vivian名正言順的男朋友，兩人只差一個完美的時機點破這層關系。

多虧了體育特長，陸翊宸其實早就收到了一些學校拋來的橄欖枝，這其中包括冰球項目的頂尖名校同時也是常春藤盟校的康奈爾大學，也包括就在麻省本地離家不遠的波士頓學院，然而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冰球弱旅的哈佛大學。陸家父母當然不反對，本身他們也沒覺得陸翊宸后期會走職業路線，選擇一個學術更強的學校這樣才更方便謀出路。而這當然不是陸翊宸的心思。當他明確了錄取意向后，第一時間就分享給了Vivian。

Vivian并沒有陸翊宸想象中的喜悅，反而是眉頭緊蹙，很認真地勸他應該慎重考慮。她不希望在這么一個重大的決定上他因為一時的頭腦發熱就沖動地做出了選擇。

“你不希望我跟你在一個學校嗎？這樣我們就可以時常見面了。”陸翊宸知道Vivian畢業后還是會選擇在哈佛深造，所以他根本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這事關你的前途，你應該更加慎重。”這是Vivian的心里話，她當然知道陸翊宸為什么這么選擇，正是因為知道她才更不能任由他憑著性子來選擇。選擇學校關系到他的前途，而他們倆……到底是什么關系都還沒理清楚，陸翊宸真的犯不著為了他們倆這尚處于曖昧的關系做出任何可能會影響前途的決定。

只是陸翊宸心意已決，他愉快地接受了哈佛球隊的要求，一心只盼著等到秋天開學就可以跟Vivian同進同出。

關于法學院的申請，Vivian也想通了。學費再高，也總是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的，只要后期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再高昂的學費也總是還得清的。原本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不是學費而是媽媽和弟弟的醫療費以及生活著落。

其實陸翊宸的頻繁打擾也很大程度影響了Vivian的兼職，她試著暗示了幾次，但陸翊宸并沒有完全領會她的意思。

就這樣，不知不覺迎來了Vivian的生日，其實從小到大她對于生日的記憶就是模糊的，大概只有很小的時候父母沒有離婚之前曾經給她慶祝過生日，后來就再也沒有過了。所以，對于這種儀式感的慶祝，Vivian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渴望，這么多年都這么過來了，她早已習慣了。所以，關于生日，Vivian不僅沒有主動告訴陸翊宸，甚至還刻意隱瞞著。

因此，當陸翊宸捧著一大束鮮花拎著一個可愛的獨角獸站在公寓門口的時候，Vivian當然是感動的，感動之余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當然也想要像其他女孩子一樣開心地撲到男朋友懷里親昵地表示謝意，甚至曾經看到過那種久別重逢的情侶見面時女孩兒遠遠地就奔向男孩兒激動地跳到他身上。然而這種仿佛電視劇里才可以有的劇情并不適合她今天的心境。

今天早上，她收到了一位名叫Katrina的社工的電話，媽媽受傷出院以后被安置在了政府給低收入家庭的廉租房，然而最近學校卻反映弟弟的健康狀況已經引起了學校的關注，學校懷疑弟弟營養不良，認為媽媽監管不力，甚至涉嫌兒童忽視罪（neglect），如果這個問題再不解決，升級下去可能會被剝奪監護權，弟弟就有可能被送到別的家庭寄養，日后連見他一面都等申請。

熱心的Katrina還告訴Vivian，如果家里提供營養均衡的伙食沒問題，可以給弟弟申請低收入家庭的免費三餐，早上到學校可以領取早餐，中午跟大家一起吃，晚上還可以領取一份晚餐帶回家。

大概是社工的工作性質使然，Katrina解釋的時候，還特意強調了這些特困家庭申請的補助是不會被別的孩子發現的。政府和教育部門為了避免孩子的自尊心受創，在他們的飯卡上沒有做出任何的標識，所有的孩子一起刷卡，沒有人會知道弟弟的卡是不收費的。因為以前曾經有過一些家庭有這樣的隱憂，所以社工介入時都會主動打消家庭的疑慮。

Vivian聽到以后自然是感動的，也趕緊填寫了申請單，但Katrina同時還提到了媽媽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有抑郁傾向。

Vivian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陸翊宸看到Vivian的身影，像只可愛的小狼狗一樣就撲上前去。

他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遞上綻放的鮮花：“Vivian，生日快樂。這是我給你慶祝的第一個生日，我也不知道你會喜歡什么，所以……”他有點害羞地從背后拿出那個可愛的獨角獸，這是飛兒幫著選的，這是飛兒自己最喜歡的玩具品牌jellycat，手感超級柔軟。再加上獨角獸在美國實在是一個人氣爆棚的神獸，男女老少皆喜愛，飛兒說準錯不了。

Vivian并沒有接過這個獨角獸，很可愛，真的，小時候大概她做夢也想要一個這樣的玩偶吧，可是現在呢？

“我已經20歲了，不是12歲。”Vivian最終還是沒有接過陸翊宸遞過來的玩具。

“對不起，其實我也想到了。都怪我姐，她自己那么幼稚還以為誰都跟她一樣呢！”也不知道飛兒這會兒被陸翊宸出賣了有沒有隔空打個打噴嚏……

“不過，這不是主要的禮物啦，這個才是。”說完陸翊宸遞出一個藍色的小盒子，Vivian就算沒有買過，也總是看到過，Tiffany（蒂凡尼）藍是所有女孩子都會心動的顏色，Vivian也不能免俗。

“先聲明，這是我自己的錢買的。”陸翊宸贏得了今年的MVP，拿到了一筆豐厚的獎金，除了買了這個算是Tiffany家特別便宜的純銀項鏈以外，剩下的他都準備給Vivian用作學費。他自己說實話對錢沒有任何需求，大學也是全獎，日常生活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Vivian依然沒有接過項鏈，再便宜也是Tiffany的，幾百美金的項鏈？說句可笑的，如果這是別人送的，她真的希望能帶著收據去柜臺退貨換成錢轉賬給媽媽。

然而她也沒有勇氣更沒有臉對陸翊宸做出這樣的事。看著陸翊宸殷切的眼神，Vivian最終還是接過了項鏈，輕飄飄的藍色小盒此刻卻在她手中感到沉甸甸的，沉重的既是陸翊宸的心意也是Vivian的苦惱。

陸翊宸的眼神慫恿著她打開，于是Vivian拆開包裝的蕾絲，打開蓋子，眼前是一個精致的銀白色項鏈，圓圓的吊墜上是一個花體的字母E。

陸翊宸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E是他名字的首字母，用意昭然若揭，他在用這種方式表達著愛意也在宣示著主權。畢竟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之間已經做了所有情侶之間該做的事，但就是沒有把關系說破，今天，陸翊宸無論如何也想要從她口中得到該有的“名分”，雖然好像這事兒一般都是女孩子比較重視。

陸翊宸并不知道Vivian此刻心情有多么復雜。罷了，大約是生活的壓力讓她太過于窒息，陸翊宸的出現才真正讓她能夠暫時忘卻那些痛苦的煩惱，她還是貪婪地抓住了這個猶如救生圈一般的大男孩，讓自己不至于沉到冰冷的海底。

那一晚，是Vivian第一次主動，她把自己毫無保留地送給了這個全心全意愛她的大男孩兒，這讓陸翊宸欣喜萬分。他幸福地摟著懷中沉睡的女孩兒，卻發現她就連睡臉都眉頭緊蹙，似乎有什么憂心的事兒，連夢里都不放松。陸翊宸很想問個清楚，卻又怕觸犯了她的隱私，只能暗暗發誓一定會努力讓她早日露出真正絢爛的笑容。

“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等我。”他把“長大”那兩個字生生咽了下去。他不喜歡那兩個字，盡管他自己也很清楚那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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