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后,一應刑具都準備俱全,掌刑太監只在身后立著,慈禧慍怒道:“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是不說?!”
又是一陣無人應答。
慈禧只對掌刑太監擺手道:“不識好歹,打死算完!”
掌刑太監得令即刻就過來硬生生扒了景仁宮宮女太監的衣服,幾個掌刑太監就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任憑宮女們怎樣哭鬧反抗,他們都不帶半絲憐憫。景仁宮的幾個太監完全露出半個身子,而宮女都只剩下一件貼身小衣,掌刑太監轉身拿過大竹板來握在手上,用力的鞭笞拷打著景仁宮人,不消片刻,哭泣哀嚎聲便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才不過幾下,鶯兒、鵲兒月白色的小衣上就已滿是血痕。
“區區景仁宮宮女身上的小衣居然都是薄紗錦制的,景仁宮上梁不正下梁歪,全然不顧上下尊卑,哀家今日就要好好教訓教訓你們這起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隆裕眉眼間劃過一絲笑,“老佛爺英明。”
白歌本就受了傷,整個人一驚,癱倒在地上。
太監們更是顯見的皮開肉綻,血沫橫飛,情形慘不忍睹。我滿目都是殷紅色的血痕和掌刑太監兇狠的嘴臉,耳邊一下一下都是響亮的竹板鞭笞拷打在皮膚上利落的“啪啪”聲。
大竹板子上被血浸得滑膩,掌刑太監待得快要握不住時便會在小桌上的抹布上正反擦一擦再繼續笞打。
不需一晌,濃郁的血腥味便充斥了整個寧壽宮。
我實在于心不忍,只跪走上前,拉著慈禧的衣角說:“老佛爺息怒!奴才真的沒有做什么,屈打成招并無任何意義!”
慈禧不理,只微寐著雙目粗粗地出氣。
我又道:“求老佛爺開恩,他們都是聽命于奴才,伺候奴才的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求老佛爺放了他們吧!”
慈禧“哦”了一聲,干笑道:“他們什么都不知道,那珍妃應該知道什么吧?”
我向上望著慈禧搖頭,“不,奴才也不知道老佛爺所言的那些事!”接著又道:“奴才真的沒有做過!”
慈禧睨著我,神色更加難看,太陽穴青筋一暴,高聲說:“好了!”掌刑太監聽令停手,慈禧隨即起身到最近的一個掌刑太監面前,從他手中一把奪過大竹板,回身過來朝我就是奮力一擊,我整個身子直接載摔在地上,額頭重重地磕在了階角上,剛一抬手就感覺后背痛得快要炸開了。
隨即心里暗暗較勁,她下手可真狠!
我艱難地從地上撐著爬起半個身子,抬起臉來斜斜望著慈禧,額頭上似乎有溫溫的液體順著鼻梁流下來,當滴在地上我才曉得原來那是鮮血。我也不擦,只是死死地望著慈禧,冷冷一笑,我想要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把心中所知曉的一切詛咒都通過這種陰森的眼神傳達給慈禧。
她們這些古人不是最信神信佛么,不是最想要死后能位列仙班么,我就偏要讓她認清自己是多么的十惡不赦,雙手沾滿了多少血腥,她終將只會墮入十八層地獄經無上錘煉。
我壓低聲音道:“就算今日老佛爺將景仁宮人全部打死也不會得到老佛爺想要的答案!”
“你!”
隆裕目光凜冽地瞅著我,欲要上前來掌嘴,卻被慈禧一把攔住。
“下作人而已,你身份高貴跟她計較什么!”
我聽及不過低頭一笑。
余光能看見白歌她們看著我的擔憂神色,她們掙扎著身子想要過來保護我,但卻是已經寸尺難移,一目掃過去,他們每個人都是傷痕累累,碗大的口子在背上,胳膊上,甚至臉上。
我心里十分愧疚難過,眼淚將要噴薄而出,卻終是被我忍回去,因為我絕不會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示給敵人看。
徹骨的冰涼,我始終用胳膊肘撐在地上,就在殿內此刻的雅雀無聲中,從殿門外疾步進來一抹亮紫色的身影,背逆著朝日陽光,仿佛是從日頭上走下來的一般,整個人都仿佛被一圈光暈圍繞著,那么閃耀,那么明朗……一瞬間就照亮了整個寧壽宮……
然后就再也不見。
“大公主……大公主……不要……不要……”
耳邊似乎聽見有人的聲音——
“娘娘,不要什么?”
“不要告訴載湉!”
我倏忽驚醒!身體不受控“騰”的坐起,大睜著眼睛,一霎后,我才反應過來,眼前有微微的燭光跳躍,夜風掠進,一切都是那么寂靜,方才在寧壽宮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噩夢一般。
榮壽公主朝香云瞅一眼,“怎得有風,還不快去把月窗也關上。”
香云點頭去了。
榮壽公主坐在床邊問我:“你還好嗎?”
我無意識地點頭。
榮壽公主微笑道:“你睡了一會兒,景仁宮人都受了傷,我就讓他們去各自休息了。”
竟不是夢,是真的!
我忙一把抓住榮壽公主的手說:“不要告訴載湉!”
榮壽公主一驚,隨后深吸一口氣,問我:“你是指哪件事情不要告訴皇上?”
猝然聽及“皇上”兩個字我居然覺得有些陌生,再一想,才發覺剛剛自己的失言,趕緊低了低頭,心里僥幸的期望著榮壽公主不要發現我的失言,轉念又一想榮壽公主的話,心里就更覺奇怪,“哪件事?”
榮壽公主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多虧了榮兒機靈。”
榮兒?
是了,一定是榮兒。
還未說話,香云就端來一碗冒著白氣的藥來,聞著味道就曉得一定很難喝,我向后縮了縮道:“大公主,我沒什么事,能不能不喝啊?”
香云笑道:“別的藥還可從著娘娘的意思,只這碗藥卻是不得不喝。”
榮壽公主點頭說:“是啊,快喝了吧!”說著,她就從香云的手里接過藥碗抵在我面前。
我雖退無可退,但還是想努力的辭一辭,“我的確覺得好多了,真的……不用喝藥。”
榮壽公主篤定道:“不行!”
于是,我一面撐起身子下床,一面道:“大公主不信,我真的沒事了,你看!”可雙腳才沾到地上,身子就是一晃,全身軟得根本沒有一絲力氣,這身體此刻一點都不像我平時,我只垂著腦袋坐在床沿邊喃喃道:“怎么會這樣?”
難道是方才暈倒時我的靈魂從這身體里抽出去現在要重新適應?
又難道是我的靈魂力量已經無法駕馭這個身體了?
我正苦苦思索著,只聽榮壽公主在我耳邊低聲道:“剛剛趙太醫才走,替你把過脈了,說是喜脈。”
喜脈?
喜脈!
我不可思議地側臉盯著榮壽公主,“有沒有搞錯!”又訝異道:“喜脈?!”
榮壽公主笑道:“一點沒錯,就是喜脈,”又端過藥碗來,“這碗安胎藥你非喝不可!”
怎么會這樣?!歷史上的載湉是沒有后裔的!
不也就是說,我這個孩子遲早都是要沒的!
我慌忙地拽住榮壽公主的胳膊,藥碗里的藥汁被晃得灑了半碗,“大公主!我有孩子的事兒絕不能,絕不能告訴皇上!”
榮壽公主不解地看著我,“為什么?”又道:“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皇上若是知道你有孩子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慎慎松開手,低一低頭,黯然道:“就是因為皇上會很高興,我才不能告訴他。”
榮壽公主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皇上會跟當年清世祖對待孝獻端敬皇后的皇四子一般大肆隆重張揚,太過尊榮反而使孩子不得其時,不堪其重。”
我其實只是因為知道這個孩子不可能出生于人世,不想讓載湉得而復失,大喜大悲,不想讓他太過難過,畢竟,如果從沒有得到過失去時也不會覺得太過痛心。
但我不能說心里話,只可點頭道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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