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林旭于旁滿眸含淚道:“臣等無能,臣等拖累了皇上。”
楊深秀聽言亦只是在一側無聲流淚。
隨后,我搖了搖頭,“并非各位無能,而是當今大勢所趨,有些既定的結局并非人力所能輕易改變。”
楊深秀用殘破的袖口一抹面上淚水,仰天無奈道:“臣惟愿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看著楊深秀說出這番話,面上不禁微露凄然,嘆息道:“世上無人不死,哪有真正能萬歲的?”說著,我稍稍垂眸,接著又道:“對于皇上和本宮來說最后若能死得其所便已是福氣!”
林旭道:“娘娘千萬不可這么想,皇上安危便是大清安危,若臣等此番果真能為皇上擋上一刀,臣等自當義不容辭,但皇上絕不能出事,日后臣等不在,皇上安危還得依靠娘娘周旋。”
我望住林旭,他的眼中仿佛依然有期盼神色閃爍,但我卻明白,這一切不過都是徒勞,周不周旋也一樣沒什么區別。
但我卻必須要讓他們走得安心,便應承道:“大人的意思本宮懂得,就算大人不說,本宮也容不得老佛爺迫害皇上分毫。”
隨后,林旭朝我行了個揖道:“如此,臣就將皇上全然托付給娘娘了。”
我點一點頭,靜了一會兒,目光輕輕落到后頭墻角稻草堆里躺著的譚嗣同身上,早就注意到他的不對,臉色那樣蒼白,嘴唇甚至有些發紫,于是輕聲問林旭:“譚嗣同大人這是怎么了?”
林旭嘆道:“復生日前疾馳天津時就感染了風寒,后來袁世凱告密,維新變法被強行終止,復生得知后,病勢就更加沉重,大夫說是因為復生心緒過于哀痛怨悔的緣故。”
我“嗯”一聲,悄步走過去,彎下腰來拍一拍譚嗣同的肩,他身子一驚,猛地睜開眼睛,看到是我,眼中神色更加驚訝,片刻,才道:“娘娘終于來了。”
我一怔,“大人知道本宮會來?”
譚嗣同緩緩翻身坐起,凄然一笑道:“原以為皇上會來的。”說著,譚嗣同看一眼一側的林旭。
林旭一點頭,回身步去。
我問他:“你怎么不跑?”
譚嗣同悲戚一笑,反問我:“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還跑得了么?”
我嘆出一口氣,“沒幾日了,你可做好心理準備了?”
譚嗣同看著我道:“做沒做好重要么?”
我道:“可是很痛的。”說完,我手在脖子上作勢一剌。
譚嗣同苦笑,“至少我努力過了,這些結果本就是我該承受的。”
我道:“歷史就是歷史,容不得人有本分改變,以前你我還天真的以為歷史會因為你我的某一個行為而發生改變從而影響后世,其實,不管你我做什么歷史都會以既定的軸輪繼續滾動下去。”
譚嗣同凝視著我含笑問道:“這個道理你是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到底是什么時候?
我還真記不清了!
我想了想道:“大概是許久之前。”
譚嗣同一撇嘴角,思索片刻,淺淺吁出一口氣,小聲問我:“你說,我還能不能回到現代?”
我想了想,搖一搖頭。
他問我:“你覺得不能?”
我道:“我是不知道。”
譚嗣同嘆息道:“如果那一天我煮泡面的時候能小心一點就好了,那樣的話,家里就不會發生這么嚴重的爆炸了,我也不會這么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里來。”
我一笑,對他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后悔藥的話,我在來到這里的第一天恐怕就吃了。”
譚嗣同笑著搖了搖頭,然后看著我道:“事已至此,我就只能先走一步了,你自己留在這里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我不免含笑,點一點頭,過了一會兒,才想起對他道:“你要是真能再回到現代,就上網給1111這個郵箱發個消息,如果我以后某一天也同樣穿越回去了的話就會給你回消息的,畢竟你是我在古代交的第一個現代朋友。”
他笑,“你放心,如果我真回去了的話,我一定會拉一個巨大的橫幅,那么在你回去的第一天就會知道我在找你。”
我一揚眉,好笑問:“橫幅?”
他也含笑,“巨大的。”
我雖不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卻也“嗯”一聲。
回到景仁宮換了件宮制薄綃衣,梳了往日極少梳的大拉翅發髻,正坐在鏡子前選著釵環步搖,鶯兒忽出聲問我:“娘娘,今日怎么會想要穿戴得這樣正式?”
我含笑道:“你以為老佛爺會這樣放過我嗎?”
鶯兒不解。
我在鏡子中看她一眼,又道:“若不出我所料,今晚老佛爺就會召我前去寧壽宮。”
話音還未落,常泰就從外頭匆匆步進來,“娘娘,老佛爺懿旨,要娘娘今晚酉時去寧壽宮面駕。”
我不覺驚訝,只對常泰道:“知道了。”
鶯兒手一抖道:“老佛爺這個時候要娘娘去寧壽宮一定不是好事!”
我淡淡道:“當然不會是好事了。”
隨后,鶯兒稍顯無措道:“那該如何是好?”
我凝視她道:“你等會兒先去內務府和西苑分別把璇璣嬤嬤和如兒喚過來。”
鶯兒問:“璇璣嬤嬤也就罷了,喚如兒是做什么?”
話說著,正好鵲兒也端著茶盞步了進來,我回身望住鶯兒、鵲兒道:“大局已定,我不能讓你們繼續跟著我丟了性命。”
三人聽了我的話皆是一怔。
跟著我又道:“如兒這些年在西苑差事做得不錯,現在已經是西苑的掌事姑姑了。”
常泰忙跪在地上道:“奴才曉得,娘娘這是在為奴才謀出路,但奴才是決不愿自個兒出去茍且偷生的!”
鶯兒也跪在地上道:“奴婢也不走!”
我眸光看向鵲兒,鵲兒立在原地,堅定的一搖頭。
我蹙眉道:“你們這又是何必呢?”
鵲兒走過來道:“奴婢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娘娘和皇上做得事情是對的,奴婢認定了娘娘是奴婢的主子,就不會改變,況且娘娘于奴婢來說并不僅僅只是主子。”
我嘆道:“其實我又何嘗舍得你們,我一直把你們當做朋友來對待。”
鶯兒跪走到我面前,輕輕執起我的手,“娘娘從不對奴婢們頤指氣使,不像紫禁城中其他的主子那樣不把奴婢奴才們當人,娘娘但凡有什么好的都會想到奴婢們。奴婢并不是木偶,奴婢能感受到娘娘的真心相待,奴婢愿意跟著娘娘,奴婢既能跟娘娘有福同享,那便也能跟娘娘有難同當。還記得娘娘初入宮的那一年一樣就在這里對奴婢奴才們說過景仁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看著他們倔強的神色仿佛早就已經考慮好了似的,過了一會兒,我不禁掙目道:“可是你們要知道,繼續跟著我可能會讓你們付出生命的代價,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肯走么?”
常泰一磕頭,“奴才不走!”
鶯兒、鵲兒亦然。
我一搖頭,隨即不免又輕聲道:“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鶯兒不答,只是反問道:“娘娘又是何苦呢?”又道:“娘娘分明知道今晚一去寧壽宮就是踏入萬丈深淵,恐永無天日可見,但娘娘還是要去!”
我語氣決絕道:“我與你們不同,我不能拋下皇上。”
鵲兒跟著道:“奴婢也不能拋下娘娘。”
常泰、鶯兒跟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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