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憶香到了嘴邊的“解釋”,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聽掌門的意思,好像是他已經替她收拾好了馬腳,她試探著開口道:“掌門的意思是幫我做了遮掩?”
柄清仍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留給她一個背影,“大黃還給你了,至于別的,日后你切記著收斂些。”
柳憶香仔細回想以后,發覺當時的做法確實有些不妥,掌門后來肯定幫她做了什么。
但具體是什么,她見掌門一副不愿多說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么。
別看掌門面色不好,語氣也很冷硬,但確實是為她著想,句句都為了她好。
少女只覺得心間很堵,鼻尖泛上一股澀意,她鄭重般對著掌門的背影鞠了一躬,“多謝掌門。”
凈塵一一副看八卦的眼神,待掌門走遠以后,他湊了過來。
“柳……師姐,掌門親自送我們歸來,肯定是因為你吧。”
少女抬腳繞過了他,“只是有些話交待而已。”
得了柳憶香模棱兩可的回答后,凈塵一也就沒有深究,反而看了眼少女腳旁那只過于活潑的黃毛狗,沒話找話道:“它叫什么名字?”
“大黃。”
“嘖,它看起來也……”
柳憶香猛然回頭,覷了他一眼,“師弟,帶我去藏月峰吧。”
“……哦。”
“師弟”二字成功讓闊噪的凈塵一閉上了嘴。
大抵因為他的臉看起來比較一般,受明決的影響,柳憶香確實覺得這人有些闊噪。
不過凈塵一只安靜了一會兒,便又開口了,在柳憶香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凈塵一只要一開口,柳憶香便用“師弟”二字來堵他的嘴,最后惹得凈塵一深深的懷疑上自己。
柳憶香難道也是位看臉的主兒?莫非他真的不好看?
凈塵一只覺得她沒眼光,便是少女用“師弟”二字來堵他他也不管了,頗有種越挫越勇之勢。
“我跟你說說藏月峰吧?”
這次,柳憶香便沒有阻止了,小臉沉靜下來,側耳傾聽著。
柄清只用了一盞茶的時間便回到了掌門閣中,四下看過去,門中長老大都趕回來了,氣氛很是凝重。
仿佛剛才其樂融融的場景是幻影一般。
從靜長老倒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柄清,他猜出掌門方才的用意是什么了,不過他并沒有戳破,反而當做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從靜相信,掌門可以處理好“大黃”的事情。
最終還是由驚遙開口,打破了場中凝重的氣氛。
“那李慎之不管打的什么主意,既然敢算計縹緲宗,那他就得做好準備!我雖不清楚宗門弟子們是怎么活下來的,很有可能李慎之已經死了,但是……通緝令依舊要下達。凡是外出歷練的弟子或者外出辦事的長老,只要見到這他那張臉,在確定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才把消息傳回來,你們只需要收集消息,吾會親自出手。”
柄清應了一聲,“是。”
驚遙嘆了口氣,“這只是其一。其二……”
她抬起頭來,一臉厲色,“你們可知,吾在虛無之地中遭遇了什么?”
驚遙并不是要別人回答她什么,自顧自開口了,“忘情谷、渡劫修士夢瑤仙子,大抵是死在虛無之地了。”
柄清一臉驚駭,“老祖說什么?她怎么可能會死?!”
身為一宗掌門,柄清知曉一些秘辛,也知道老祖和忘情谷夢瑤的恩怨,他實在是不敢相信她死了。
有些長老不知道夢瑤是誰,單是“渡劫”二字,便足以讓人驚駭。
是什么人,有著什么樣的修為,才能殺死一位渡劫大能!
便是眼前這位老祖,對方同是渡劫大能,老祖只能說是可以重傷她,并不能取人性命。
修為到了渡劫那個地步,只要一心想跑,便是渡劫修士也不可能將對方的命留下,夢瑤究竟是怎么被殺的?
驚遙的話,讓縹緲宗的長老為之震撼,心神恍惚。
驚遙知道話說出來后,會惹出怎樣的震動來,只是她并不在意。
她此舉是為了給大家提個醒,做到心中有數,不要生活在舒適圈中,連該有的危機感都沒了。
“你們可知……夢瑤在死前傳出了什么嗎?”
眾多長老面面相覷,恭謹道:“勞煩老祖告知。”
驚遙聲音中帶著無盡的寒意,“她說的神道宗與……只說了這四個字,聲音就戛然而止了,估計是兇多吉少了。”
“神道宗與?與什么?”
柄清一臉費解之色,“難道是神道宗的人對她做了什么?”
“依老夫看,倒是極有可能。神道宗的七溟老怪不是去虛無之地解救宗門弟子了嗎?”
“但這也說不通啊……七溟老怪與她無冤無仇,犯不得殺了她以后承受忘情谷的怒火啊?”
“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神道宗上下都透露著陰鷙的氣息,大抵是說得通的吧。”
“那七溟老怪的動機是什么?”
眾多長老七嘴八舌,就夢瑤身死一事展開了激烈的討論。
驚遙的思緒卻放到當初感應到的那道身影上,她有種預感,那道身影就是神道宗的七溟老怪,夢瑤恐怕是為她擋劫了。
但有一點她很費解,驚遙并沒有在身上找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也沒有看出自己身上被下了追蹤術,七溟老怪是怎么追過來的?
夢瑤的修為比她低了一些,七溟老怪是怎么殺掉她的?
他能殺了夢瑤,自然也能殺了她。
如果不是鬼使神差同意了和劍仙一路的話,死的人就是她。
“不論七溟老怪此舉有什么用意,我想……確實是要盯一盯神道宗了。這是其二。”
風長老沉吟道:“老祖此話說的極是。”
神道宗的動作確實惹人懷疑,就連朱尋渾身上下也透露著一絲不對勁來,但具體是哪里不對勁,他們又說不出來。
驚遙頓了頓,看向柄清,“掌門,你且通知忘情谷和玄天宗的掌門。就說他們弟子我順道救下來了,要弟子就拿修煉資源或寶物來換,具體的你看著來。”
“我明白了。”
驚遙頓了頓,“噬靈獸一事如何了?”
“由于元界七大宗門警惕著,一些小宗門也逐漸報團,尋求大宗門的庇護,倒是未生出什么事端來,也沒聽到有什么消息說哪里的修士大規模失去靈根。
靈獸那邊也是發現的及時,損失在可以控制的范圍內。
不過有一點很不樂觀,在去五行秘境的時候,元界出現了化神期的噬靈獸,忘情谷一位長老自爆才得以救下門中弟子。再之后,噬靈獸就安穩下去了。”
這件事,大家都有所聽聞,從最開始的難以置信逐漸平靜下來。
化神期的噬靈獸既然都浮出水面了,隱于暗處的化神期噬靈獸數量恐怕也不少。
擔憂害怕是最沒有用的,還不如好生修煉,盡快將修為提升上去才是正道理。
驚遙蹙著眉,直覺著此事不簡單,看似沒有動靜了,恐怕接下來還有一場更大的風暴在等著他們。
“吩咐下去,宗門的煉丹師將手里的丹藥都放到一旁,最好能多煉制一些恢復神識或是增強神識的丹藥,靈田里面的靈植任他們所用。”
未待柄清說什么,便有長老開口了,“老祖,此法子是不是過于武斷了?”
柄清瞥了他一眼,“青長老可能是忙于修煉,不知道噬靈獸的厲害,須知防患于未然這個道理。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度的,宗門上下擰成一股,縹緲宗才有可能在噬靈獸這場大劫中存活下來。”
青長老思索道:“受教了,是我目光過于淺顯了。”
“宗門也多收集一些防御神識攻擊的靈寶吧,藏經閣……藏經閣便無償對宗門弟子開放吧,只要他們的權限夠,想進哪層便進哪層罷。”
“老祖……”
眾人怔愣,沒有反駁,反而深思著是不是真的大難臨頭了。
“行了,不用勸了。便是任何一位渡劫老祖出山,也會做出和我一樣的決定來。”
柄清稍一思索,覺得老祖的話也不無道理,便同驚遙告退了。
今日,縹緲宗上下震動,是因為柄清一連在任務堂發出了三條醒目至極的消息。
其一是縹緲宗修士在外出途中,若是看見一張臉孔的話,就得立即上報給宗門。
其二是全宗上下都秘密觀察神道宗修士,若發現不對勁,立馬上報。
其三是藏經閣全面開放,無需靈石,也沒有時間限制,想在其中待多久便待多久。
無數修士為之震動,有人一臉激動,有人卻滿臉苦澀。
縹緲宗任務堂外發生了這樣的對話:
“怎么藏經閣都開放了,還愁眉苦臉的呢?”
不乏有通透之人,“你只看到了藏經閣開放,就沒深思過嗎?我覺得是因為元界噬靈獸的事情,宗門才如此的。”
那人張了張嘴巴,有心反駁,卻說不出什么話來。
有位女修插嘴道:“神道宗是怎么回事啊?要怎么個觀察法?”
“不知道啊,咱去問問吧。”
掌門閣中的人都散去了。
而凈塵一剛把柳憶香帶到藏月峰最頂端,明決還沒有回來,他倒了杯一品靈茶水給少女先喝著。
柳憶香嘗了一口后,便不動聲色放下了。
喝慣了靈泉水的她,其實是有點不習慣喝普通的水的。
靈茶雖好,只是水有些普通。
凈塵一尷尬的摸摸后腦勺,“我師叔……不是,你師父。算了,你還是在這兒坐會兒吧,等會兒我師父回來帶你去止靜師叔那兒。”
柳憶香從他的舉動側面看出她那師父性子,可能是真的有些古怪,不由有些好奇。
凈塵一方才同她說了藏月峰的一些事情,藏月峰她倒是了解了,只是她那便宜師父倒是半點也沒聽他提到。
“師弟,你……能和說說我的師父嗎?”
他一開始不習慣自己從師兄的身份變成了師弟,在柳憶香喊了許多次以后,倒是漸漸習慣了。
聽到少女的話,凈塵一向來吊兒郎當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幾分窘迫的情緒。
“我倒是去止靜師叔那兒玩過,但是吧,他這個人性子太古怪了。不過是不小心踩到了他放在門邊的一株靈植,我都道歉了,師叔那個小心眼啊!他后來就親自拎著我,當真藏月峰上下的面把我丟了回來。”
就和拎狗沒有什么區別,還被許多人瞧見了,他只要一想起來就覺得尷尬不已。
“還有一次我師父叫我給止靜師叔送些靈果過去,我剛放下,不知道哪里跳出來一株成精的靈植,竟使勁踩了我好幾腳。
你說奇怪不奇怪吧,踩我的靈植和我先前踩到的那株靈植是同一株!等我回過神來時,那株靈植又變回了普通模樣,可見師叔是有多小氣,那株靈植竟是由他用靈氣指使著來踩我的!
竟對小輩做出這種事情來!也幸虧我大人有大量,不與丹悶子師叔計較!”
凈塵一越說越氣氛,由于背對著少女,止靜又有意收斂了氣息,就沒看見身后緩緩而來的人影。
柳憶香沖他眨眨眼,示意有人來了,最好還是收斂一些。
奈何凈塵一沉浸在自己當時經歷過的尷尬中,根本沒注意到。
待發覺地上一片陰影時,他下意識回頭,臉上滿是笑意,“師父……”
然而對上那張無甚表情的臉,凈塵一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哭喪著個臉,結巴道:“師、師、師叔……”
怎么辦?背后說人壞話被抓了個現行怎么辦?
他說師叔性子古怪、小氣,還說師叔是丹悶子。
“丹悶子”是他給止靜起的外號,
由于師叔一心都撲在煉丹上面,不過是不小心踩了一腳靈植,自己都道歉了,師叔最后還要小心眼讓那靈植報復回來,他就給起了這么個外號。
這些都是次要的。
要命的是……
師叔到底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柳憶香怎地也不吱個聲啊!
對上師叔的臉,他明明沒有什么表情,但凈塵一就是感受到自己被涼氣包圍了。
凈塵一假笑了兩聲,“呵呵。那什么,師叔,我想起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啊!”
說完就腳底抹油溜了,生怕他跑得慢了,便和上次一樣,被師叔抓著衣領給扔了出去。
他光是想想就覺得那樣的場景,未免也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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