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公府門前,來了一大一小兩個人。
如今高照重新襲爵,成了大夏國年紀最輕的公爺。
只是滿門只剩他一個,雖然皇上賞賜了不少奴仆,怎奈高家的府邸實在太大,還是顯得十分空曠寥落。
守門的人問:“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不知國公爺可在家么?”那女子笑吟吟地問。
守門的警惕地看了看她,說道:“在家也不見你,你一個女人哪能隨便就見我們公爺!”
女子也不同他爭辯,牽起小女孩就走了。
“真是奇怪,”看門的費解:“都是有孩子的人了,還敢打我們公爺的主意。”
他之所以會這么想,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來,他們家的門都快被說親的擠破了。
他家公爺如此搶手,倒讓他們這些下人每日不堪其擾。
蘇好意領著女兒從正門繞過去,高家占了一條街,看門的可看不過來。
那墻雖高,蘇好意也有對策。掏出百鏈鎖來拋上墻,抻了抻,確定不會滑落。
“乖不怕,我把你托上去,”蘇好意對女兒說:“你先趴在墻頭別動,等娘上去再把你放下來。”
兩個人翻墻進了衛國公府,蘇好意把百鏈鎖收回來。
“我們為什么不從門進去?”蘇是云不大喜歡翻墻。
“這不是為了給你吉星舅舅個大驚喜么?”蘇好意忍著笑說:“悄聲些,別叫人聽見。”
蘇好意看了看,她們如今站的地方有些偏,吉星應該住在正房。
于是拉起女兒道:“咱們往東走。”
蘇是云不情愿地被她娘扯得踉踉蹌蹌,小眉頭皺著,小嘴嘟著,眼見的不情愿。
她本就不樂意來,是被她那個不靠譜的娘硬拉來的。
她還舍不得爹爹呢,雖然才相認沒幾天,可蘇是云已經完完全全依賴上司馬蘭臺了。
誰叫這個爹爹一句也不呵斥她,還給她做好吃的蜜餞和糖果,為了讓蜜餞快些好,就放在碳火上小心地烤,一丁點兒灰都沒有。又甜又糯,還不膩。
更好的是還和自己一樣喜歡讀書寫字,一樣喜歡穿白衣裳。
講故事的時候聲音也好聽,不像娘親,沒讀幾個字就打起哈欠來。
府邸太大,雖然偶爾也會有仆人經過,但蘇好意都機靈地拉著女兒躲在樹后或石頭后輕松地躲了過去。
蘇是云雖然不高興,可她是個耐性極好的孩子,并沒有像一般小孩兒那樣哭鬧耍脾氣。
她娘也是拿準了這點,才無所顧忌地帶她來。
高照自那日元宵節后,一直有些心思恍惚。但緊接著又是一番忙碌,且都是公事,根本容不出身。
如今朝綱總算穩了下來,皇上便給了他幾日假,讓他休息休息。
“公爺喝茶。”一個叫綠云的侍女捧著茶,十指纖纖,仿佛如水蔥一般。
另一個叫臘梅的侍女不甘示弱,急忙捧上了點心。
這些丫頭們都各藏心事,可彼此打的算盤又都差不多。
公爺年紀輕輕還沒娶親,只要誰服侍的好,得了心意,將來當個姨娘簡直不要太容易。
這么多的房子院子隨便撥給一處就夠她們享用一輩子了,若是肚皮再爭爭氣,生幾個兒子出來,就更是有了終身的依靠。
“你們伺候這半天也累了,都下去吧。”高照心里頭有事,就不喜歡有人在旁邊聒噪。
兩個丫鬟雖然不甘心,但知道不能造次,于是便順從地退了下去。
蘇好意的耳朵緊貼在后窗上,確實聽到吉星在里頭,才開始學貓叫。
那是當初她和吉星約定好的,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暗號。
高照起初以為是自己幻聽,他心里頭難過極了。
上元節那驚鴻一瞥,現在想來似乎很不真實。蘇好意怎么可能還活在世上?不過是自己思念成疾,一時眼花罷了。
但沒一會兒,他又聽到了貓叫聲,這次確定絕對沒有聽錯。
他心中掀起狂喜,可又不敢十分當真。
“八郎?是你嗎?”吉星站起身大聲問。
回答他的是重復的暗號。
吉星幾乎是撲到了后窗前,他的手抖得太厲害,拔了好幾下才把窗戶上的插銷拔開。
可除了料峭的北風就是滿眼的衰草枯樹,哪里有蘇好意的影子。
吉星失望的頭都抬不起來,沮喪地想要把窗戶關上。
蘇好意躲在蓮花缸后面忍不住笑了,推女兒出去道:“去向吉星舅舅問安。”
吉星眼睜睜看著玉雪可愛的小女娃兒朝自己走過來,胸前戴著一個瑪瑙吊墜,上面有天然的紋路形成一個觀音像。
“八郎,原來你已經投胎了。”吉星眼睛瞪的幾乎要掉出來了。
這孩子從面相上和蘇好意總有三四分相像,更何況她脖子上戴的那個吊墜,就是當年自己送給蘇好意的生辰禮。
“吉星舅舅安。”小女娃兒走路還不是很穩,可行禮卻有板有眼。
“你管我叫舅舅?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跑到這里來了?”吉星隔著窗戶便把那小孩兒抱了起來。
“我和我娘來的。”小娃娃一點兒也不怕生。
“你娘呢?”吉星忙問。
“喏!”小娃娃伸手一指,果然,從那蓮花缸后頭站起一個人來。
蘇好意笑瞇瞇走上前,吉星已然呆住了,雙手還舉著孩子都忘了放下來。
“幾年不見長成大人了……”蘇好意看著吉星,一句話未完就已淚如雨下。
接下來的半個多時辰,蘇是云百無聊賴地坐在一邊,呆著臉看著她娘和這個舅舅相對垂淚。兩個人哭了又哭,彼此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直到哭得眼眶發酸,嗓子沙啞,才算略略止住了。
“這么多年,我以為你早不在人世了,”吉星死命抓著蘇好意的手不放開:“神佛保佑,你還活著!”
“這中間的事說來話長,容我慢慢告訴你。”蘇好意嘆息道。
“你回京城多久了?可有拜訪其他人么?”高照在聽完蘇好意的經歷后唏噓半晌,最后還是收拾了情緒。
“沒呢,總要先見過了你再去見她們。你也算是苦盡甘來,往后振興高家的重任就落在你一個人的肩上了。”蘇好意抽出一只手,捏了捏吉星的臉。
雖然現在的記性已經長成了一個大男人,可是在蘇好意眼里,他永遠都是那個喜歡賴著自己跟自己撒嬌的小吉星。
吉星又何嘗不是?在外人面前,他老成持重,可一見了蘇好意就還是那個愛哭鼻子愛搗亂的毛頭小子。
“你們便住在這里吧!”吉星道:“房子多的是,何況我一個人又孤單。”
“放心吧!我已經打算定居京城了。”蘇好意道:“不過怕是不能住下。”
“為什么不能?”吉星不高興了。
“蘭臺已經還俗了,”蘇好意用眼神指了指自己的女兒:“他們父女兩個一天也分不開。”
若換在五年前,吉星一定要跳腳的。但如今經歷過諸多波折之后,他早已釋然。
“不過依我的意思,你們還是最好在我這里住上些日子。我進宮去求皇上給你個封號,你便以我姐姐的身份嫁給司馬蘭臺。”吉星替蘇好意謀劃:“當年如果不是你,我也早已做了泉下鬼了。我知道你和司馬蘭臺都不在乎所謂的名分,可總要為孩子著想。”
“難為你替我想的如此周到。只是讓你去求皇上,只怕不大好。”蘇好意不忍心讓吉星為難。
“這件事我就替你做主了。”吉星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氣:“以后這里便是你的娘家,誰欺負你我一定替你出頭!”
蘇好意還能說什么呢?這世界上最體貼的事就是替你做主。
不要你難為情,不要你心有虧欠,只要你好好的,就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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