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仁一到了那條巷子,一去就發現了不對勁兒。
在被兩個姑娘拉了袖子之后,他黑著臉出來了,敢情這就是個暗娼街……她分明就是在逗他玩兒!
出來之后,他沒忍住跟人家打聽了一下,結果全都對上了。
縣令確實崇文,最喜歡出來溜達,看兩旁的題壁。
而他們這兒也確實有個庵堂,庵堂有一種草叫使君子,磨碎了跟米一起吃可以治病長壽,尤其是小孩子,說是有肚子疼磨牙不愛吃飯什么的,吃幾天就好。
仁一回來就跟炎柏葳說了。
唐時錦本來人都睡了,隔窗問道:“你剛說那種草叫什么?”
仁一道:“使君子。”
唐時錦哦了一聲,炎柏葳道:“怎么了?”№Ⅰ№Ⅰ
唐時錦忘了哪天從奚淵穆帶來的書里看到,這使君子用米湯送服,可醫痼疾。
也就是蛔蟲病,蛔蟲還是很普遍的,她們這些人,小時候大多吃過寶塔糖,那就是驅蟲的,但現在漸漸少了,這是因為生活習慣改變了。
因為蛔蟲,其實大多是因為喝了不干凈的水,飯前便后不洗手,生食瓜果蔬菜之類不衛生的生活習慣造成的,而這些,在這個年代,其實是普遍現象,所以蛔蟲病很多。
但是從醫書上看,醫蛔蟲病最好的應該是用烏梅丸,使君子這一種少吃可以,當飯吃絕對不行,用多了可能會嘔吐、腹瀉之類的。到時候只怕家里還以為是嚴重了,更要吃,就是惡性循環。
唐時錦解釋了幾句。№Ⅰ№Ⅰ
炎柏葳道:“你想怎樣呢?”
唐時錦道:“我寫封信,你幫我派人回去給靈兒行嗎?”
炎柏葳道:“你這么客氣做甚?”
唐時錦已經點亮了燈,仁幾送上了筆墨紙硯,唐時錦就落筆書寫。
她倒不是想賣,是想做善事。
烏梅丸本身不難配制,方子是奚淵穆改良過的,他也不忌諱給人用。
主要就是烏梅、花椒、干姜、桂枝、人參、當歸等等,配下來并不便宜,好處就是一丸就見效。
她想叫戚曜靈先把東西置辦了,然后花錢請人……可以直接請賀甘霖幫忙配制個幾百丸,然后放到各處,送給孩童吃。
為了避免濫領,可以三文錢買一枚,但他們也不能在每一處守著啊,所以應該在一處挑一個藥鋪,而又要如何避免醫館不消極怠工,又不會坐地起價呢?№Ⅰ№Ⅰ
每發出一枚烏梅丸,唐家都向本地善堂捐助三十文錢,年底來與藥鋪對帳。
這部分錢主要是象征意義,不會太多,一千文才一兩銀子,成本主要還是在藥上。
同時,還要叫桃成蹊,或者也用不著桃成蹊,請謝懷瑾幫著寫一個簡單的說明,多寫幾張,一個縣貼一張,說明痼疾是怎么回事兒,有什么要注意的,大多人不識字沒關系,反正有識字的,這種做善事的也會有人幫忙普及,這方面不用擔心。
好處就是,這是一個持續的事情,每當大家來領藥時,就會想到唐家,廣告效應也是有的,所以裹藥的油紙要定制,放上她的品牌logo。
炎柏葳在旁,就看她靜靜書寫,不時的停筆略一思忖,然后繼續寫。№Ⅰ№Ⅰ
等寫完了,他拿過來看了看,就隨手交給仁一,讓他調一個人回去給戚曜靈。
轉回頭來還沒跟她說句話呢,就見她已經把門關了,燈都關了。
炎柏葳:“……”
第二天一早,照常上路。
仁一猶豫了很久,還是過來問她:“你是從哪里看出,那里是什么的?”
唐時錦問:“什么?”
仁一咳道:“就是那個地方,你怎么知道的?”
“哦~”她恍然點頭,仁一正等著她說呢,她滿眼無辜的問:“那里是什么地方?”
仁一道:“你不知道?”
“我當然不知道啊!”№Ⅰ№Ⅰ
“那你為何叫我去?”
“我就隨便說的啊?”唐時錦道:“我想讓你隨便找個地方問問呀!你不會是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仁一瞪著她。
炎柏葳簡直聽不下去:“行了!唐一走遠點兒!”
仁一只能帶馬走了,唐時錦笑著沖他背影道:“不是看出來的,是聽路人說噠!”
仁一也不敢回頭,帶馬離的遠遠的。
炎柏葳隨手把馬兒系到馬車邊,躍了進來,看著她,一副不高興等人哄的樣子。
要是平時唐時錦真的會去哄。
但現在她低著頭沒看他,只道:“仆隨主人,你們都太光明。”№Ⅰ№Ⅰ
炎柏葳倀然若失,半天才道:“光明不好?”
唐時錦道:“我是個真小人,我喜歡光明的人,但是……怎么說呢,太光明的人很容易被欺負的,你可以不沾手黑暗,但你一定要了解黑暗,總要有人去做壞人的。”
炎柏葳半開玩笑的道:“我不是還有你?你會叫我被人欺負嗎?”
唐時錦:“……”
世上最渣的,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渣。
老是茶言茶語是要鬧哪樣?
可是她又不忍心生氣。
畢竟,茶言茶語之下,其實是掩藏的很好的忐忑。
她理性的分析過他。
這年頭的人都早慧,對于“愛慕”,本來不可能全無察覺。№Ⅰ№Ⅰ
但,兩人年齡相差實在太多了,兩輩人兒。
他中毒家變,流落江湖,生于富貴,卻歸于草莽,心態十分滄桑,她在他心里,確確實實就是一個小!孩!
只怕還是個壞小孩。
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因為,她誰都撩撩誰都哄哄,所以他認為她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反正,總之,她在他心里無性別。
但是他這個人,好像對親情總有一種不確定,必須要經常的確認一下,我是你最偏愛的人,我在你這兒是特殊的,你不會離開我,你會永遠在我身邊……等等。
你在,家在。
以他這種內斂的個性,這本來是不會表現出來的,更不會說出來的。
可因為她是一個無害的小孩,更因為她更過份的話說過不知多少,所以他漸漸不怎么掩飾,會說出口。
這么一想,忽然覺得心疼的受不了。
她沉默了其實只有幾秒,可是在聊天中,這樣的停頓已經很長。
長到他笑容漸消,看著她,眼神在說“這句話很難回答嗎?”
不,不難回答,這個是可以的。
即便是在“娶妻娶賢”這件事之后,也仍舊是可以的。
唐時錦扶著車窗傾身過去,看著他,
這鄭重的道:“唐時錦有生之年,但凡有一口氣在,都絕不會叫任何人欺負你,縱豁出身家性命,亦再所不惜。就算有一天你不好看了,或者你惹我生氣了,這話也永遠有效。”
她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我所識所有人,我心中最重者炎柏葳,勝過愛我自己。若有一日,你與我只可活一,我也愿以我之命,換你一生平安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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