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柏葳拱了拱手,禮數不缺,十分從容。
他要結交的,不是因為家世而奉迎他之人。
這種人根本不必結交,你有權有勢,他們自然會來。
也不是站在他這邊為他說話,口口聲聲“商賈不可為正妻”之人。
這種人有可能不是壞人,但,他絕不可能朝他們所期望的路子走,必定會分道揚鑣。
像“大丈夫何患無妻”之人亦不可。
倒不是說這句話有什么問題,而是他之前寫過十二首詩,很多東西詩中自有,如果看了這些詩,還要說這種話,那此人為人上有問題,最起碼是個失察,不可用。
但,也不是贊美這“愛情”,吹捧這“愛情”之人,眼中只見其情,這樣的人心地可能柔善多情,但不長于仕途經濟,同樣“不好用”。
他要結交的,是能明白“恩”,能理解“情”,能贊賞他的“文才”,能理解他的行事的人。
這種人,胸襟廣闊,通情達理,一旦結交,便可深交。
他忍不住回了一下頭。
有句話,沈一意說對了,如今的唐時錦,確如鳳凰浴火重生,掙脫了所有束縛,一飛沖天!
雖然他們走了,但唐時錦那一桌也掃了興致,吃完了就走了,然后去兩邊看了看。
落雁坊的掌柜,沈一意同樣找了一個識文斷字的女先生,長相也是沒有攻擊性的舒服長相,正在苦背唐時錦給的營銷話術,一邊拿著樣品試驗,就光看練習的時候這個認真勁兒,唐時錦就十分滿意。
然后她問沈一意:“我明天去拜訪一下你家娘親?”
因為沈一意是正式拜師的,所以她跟沈父就是平輩,但她一個小女子,真要去拜訪沈父,沈父也會尷尬,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她去拜訪沈母,然后沈父露個臉,覺得要聊,就聊一會兒。
沈一意也正經的點了點頭:“我回去說一聲。我兄長也早想過來拜訪,不如一起見見。”
唐時錦應了,便也沒投拜帖,就直接請沈一意轉達了一聲。
于是第二天,唐時錦便帶著戚曜靈、許天祿,上門拜訪。
沈家家規,終生不可納妾,家里沒有妾室和庶出兄弟,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一進門就覺得氣氛頗佳。
而且沈一意的母親,祖籍浙州,世代行商,沈一意足足有四個親兄長,如今只有兩個在身邊,其中一個做書局的沈大郎,還跟唐時錦合作著竹紙生意,所以一見面,就其樂融融。
沈母拉著唐時錦,好聽話兒不重樣的說,把她從頭夸到腳,唐時錦最后都聽樂了,心說不愧是商人出身,這嘴皮子是真的溜。
而且沈一意的兩個兄長,也都是端正的好相貌,吃過了飯,沈一意就拉了他三哥過來,笑道:“我三哥做絲綢生意的,師父,你要不要摻一股,或者給出個點子?”
沈母看的直捂臉,唐時錦笑道:“絲綢生意,自己做的嗎?”
“是,”沈三郎笑道:“自家有蠶坊,自己養,自己染,自己織。”
這種時候就得上奚·擋箭牌·淵穆了,唐時錦就道:“那你回頭叫人給我送些蠶種,桑枝來,我叫人送回去問問,改良蠶種應該可以的,今年肯定來不及了,明年應該可以的。”
這個回答正面又明確,沒有打馬虎眼,這是真把他們當自己人了。
沈三郎早聽弟弟說過她種種財運通天的事兒,連連道謝,沈一意又道:“那師父,你把錦字佩,給我家來些好不好。”
唐時錦笑指戚曜靈:“你回去跟靈兒要吧。”
沈母:“……”
她有種送了她小兒子去魅惑主公,然后一家子沒出息的憑裙帶關系吃飯的感覺……
但是唐時錦年紀雖然,卻很端的住,氣勢頗足,很有“師父”樣子,沈母只能連連道:“見笑了,這孩子素來沒臉沒皮的。”
沈一意笑道:“親師父,怕什么!”
沈母:“……”
唐時錦也笑道:“沒事兒,應該的,進浙州以來,小五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的。”
沈大郎提醒她:“你這唐家四坊,這才幾日,就做的風生水起,我瞧商會那幾個老家伙,可是有些坐不住了。”
唐時錦笑道:“沒事兒,正等著他們呢。”
沈大郎一聽這話頭,曉得她心里有數,就點了點頭,岔開說別的了。
大家正聊著,沈父也回來了。
唐時錦上前施了禮。
沈父也是一個英俊的老頭兒,但并不和氣,神情還是挺嚴肅的。
坐定寒暄了幾句,他便道:“你可知,上個月,新來了一位巡鹽御史,十分年輕,是萬家的人。”
唐時錦微微挑眉。
大慶朝都察院,十三道監察御史中,有專管巡視鹽務的,稱之為巡鹽御吏……對,就是林黛玉她爹干過的活兒,職責是收繳鹽稅,監督鹽商的買賣……是一個大大的肥缺。
雖然說起來是專管一項工作的官兒,但,怎么說也算是個簡在帝心的欽差,杵在他們的地盤上,還是比較重要的。
唐時錦道:“不知具體是什么關系?”
沈父道:“此人姓鮑名安知,是一個貧家子弟,捐了一個舉人功名,娶了萬進的長女。”
唐時錦訝然:“萬素云?明月郡主?”
沈父點了點頭。
這個萬素云,是皇貴妃長兄萬進的女兒,就是糾纏過桃成蹊,逼得他離開京城的那一位……據江護說,后來這位跟著舅舅出門,救了一個書生,一見鐘情,便令他入贅了。
萬家的手果然伸的長,權利也是真的驚人,一個如此年輕的贅婿,都能給安排到這種肥缺上。
唐時錦道:“沈大人,官場上的事情,我不太懂,我姑妄言之,沈大人聽聽看,若有不當的,指點我一二。”
沈父也沒謙讓,就點了點頭。
唐時錦道:“這位萬素云,糾纏過我六哥,不管忘不忘情,她對我都不會有什么好印象,而我唐家四坊,如今已經進入閨中,只會越來越紅火,將來勢必要打交道的……但,即便如此,我如今仍舊不宜主動。這兩人再是‘朝中有人好作官’,也不過是初來乍到,而我雖是一介商賈,但背后還有您的面子……所以我主動,您這兒就被動了,所以我聽您的,不過是兩個年輕人,您這邊怎么說,我就怎么做。”
沈父點了點頭。
其實唐時錦再是頂著沈家名頭,做的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商賈,真要給巡鹽御史送禮,除非恰逢其事,否則也是不夠份量的。
但這番話,怎么說呢,態度是有了,所以沈大人也沒多說。
他沒想到的是,下一句,唐時錦續道:“沈大人,我如今也不知這兩位的脾性,先做好最壞的打算,您幫我拖個月余,我先把江南商會拿到手,這樣一來,我份量就夠了,您行事豈非更加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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