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天,莫忘初就過來投了帖子。
唐時錦特意空出時間在家等她,正抱著小簸籮溜達出來,站那兒吃掛霜果呢,就見莫忘初抱著布進來了。
絲綢是卷到木頭上的,所以是長長的一條,莫忘初小心翼翼的豎抱在懷里,回身吩咐了幾句什么。
結果恰好韓流光進來了。
韓流光過來她這兒,是不用稟報的,所以就直接進來了,莫忘初吩咐完了一回身,兩人就撞了個正著。
莫忘初猝不及妨,整個人向后一跌,韓流光也嚇了一跳,急伸手去扶。
莫忘初怕布匹掉在地上,急雙手抱緊,反倒帶的韓流光整個人往前一跌,然后趕緊穩住,迅速松了手,道:“姑娘沒事吧??”
莫忘初臉都紅了,卻很穩的住,端正著臉色施禮:“無事。”
唐時錦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嘖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春天來了……”
韓流光本來就是一個很端方的人,略有些窘迫的咳了一聲,轉回身,就見唐時錦毫無形象的站在幾步之外,正看的津津有味,韓流光施禮道:“國公爺,怎敢勞動相迎?”
唐時錦嘖了一聲:“誰迎你了,我是過來迎莫姑娘的。”
莫忘初嚇的趕緊施禮:“民女不敢當。”
“逗你玩兒呢,”唐時錦道:“不用多禮,都進來吧。”
她溜溜達達的進了門,叫了水來洗了手,一邊招呼韓流光:“來來,流光,過來瞧瞧這布染的怎么樣?”
韓流光一邊站起來一邊道:“我對這個不甚了解。”
唐時錦道:“那就從現在開始了解吧,畢竟身在江南呢!不了解什么也得了解絲綢吧?”
“國公爺說的是,”韓流光就過來了,細看了幾眼,道:“這花色倒是十分雅致。”
莫忘初道:“回大人,這是先父所繪的,名為奪艷。”
韓流光點了點頭:“奪艷……不錯,不錯。”
唐時錦叫人展開了一些,仔細的看了,這顏色實在是染的純正光亮,一展開真真滿堂生輝。
唐時錦道:“很好。我會進上的。莫姑娘,你想不想進商會?”
莫忘初道:“多謝國公爺,只是……民女不敢進商會。”
“怎么?”唐時錦道:“怕樹大招風?不用擔心,過陣子我會給你請封皇商的,到時候就沒人敢惹你了。”
莫忘初一喜,急屈身施了大禮:“多謝國公爺,民女感激不盡。”
唐時錦伸手扶了她起來:“不用多禮,選你是因為你有本事。我會叫人與你聯絡,你盡著你手頭的染料,多染一些。”
莫忘初道:“是。”
唐時錦又道:“你手頭也有蠶坊吧?秋來我叫人勻一些新蠶種給你養。”
如今養蠶大多只養兩季,春蠶和秋蠶,所以秋蠶一般要到九月份才開始養,現在還不急。
莫忘初鄭重的謝了。
唐時錦就叫了人進來,帶她去了“金執偕”那邊,那邊平時也有管事,就派了一個去與她接洽。
等她走了,唐時錦才問韓流光:“你找我有什么事?”
韓流光道:“我這邊新糧,連同你那些,全都處理完了。我準備明日就下去盯著他們種新糧了。”
唐時錦點了點頭,忽然問他:“話說,你也一把年紀了,怎么一直沒娶親?”
韓流光愣了愣,苦笑道:“在茂州時,先是訂親被退了,后來又要守孝,只想著中舉之后再說,然后到了京城……又鬧了那些事情,就耽擱了。再說京城居大不易,我連個正經的落腳之處都沒有,拿什么娶親?鬧到現在,我都懷疑,我是不是命不好。”
“都過去了,”唐時錦跟他道:“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翰林院本就是一個清苦熬資歷的地方,但是做地方官,尤其在江南……你太過清廉,就會被排擠,寸步難行,所以我覺得,像王慎行這樣的人比較聰明,你可以比他更耿直一些,可以堅守底線,不忘初心,但也不要……怎么說呢,不要太過于抱令守律吧。”
韓流光沉默不語。
他其實知道她的想法。
當年她就說過,那林縣令縱有萬般不好,慫到家就是好的。
她一向認可為了目標,放棄一些東西。
韓流光低聲道:“我知道,我明白的。”
唐時錦話鋒一轉:“說起來,方才這個姑娘,跟你差不多,也挺倒霉的。”
她就跟他從頭說了一遍,韓流光看著她:“你想說什么?”
唐時錦道:“我不想說什么,我就跟你閑聊啊。”
她又不是保媒拉纖的,操心自己徒弟也就算了,韓流光跟她又沒關系!
所以該說的她都說了,他要有心,就應該自己去謀劃……
他來江南,哪怕待一個任期也是三年,一把年紀了,任上娶親是必然的,他如今是官身,莫忘初家世上確實欠缺了些,但是看起來人還是不錯的,而且莫名感覺挺搭。
等韓流光告辭出了門,就背著手兒邊走邊想。
他如今已經年過而立,的確有在任上成親的想法,要是別人說,他興許還不怎么在意,但是唐時錦說,他就十分在意。
他對這小姑娘,有幾分超出常理的信服。
其實方才他扶莫忘初的時候,守禮并未多看,直到聽出唐時錦的意思,才回想了一下。
那姑娘,似乎有一雙十分通透冷靜的雙眸。
而且,父母接連亡故,她獨自一人支撐家業,教養幼弟,也確實是一個堅強的姑娘。
他邊走邊想,忽聽前頭喧嘩起來。
遙遙的,就聽一人醉醺醺的嚷嚷著:“你又想勾搭誰!你是不是看爺如今落魄了,就翻臉不認人?這不是當年你跟我勾勾搭搭的時候了,禮都收了你就是我的妾室,趕緊跟我回家!”
韓流光一抬頭,就見方才剛見過的莫忘初站在前頭,滿面憤怒,卻一直想把一個半大孩子護在身后。
那孩子手里抓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拿來的棍子,也一心想擋在她前頭,互相護持的樣子,顯見得感情極好。
而前頭一個華服青年,一臉油滑,表面上醉的歪歪倒倒,眼神卻是精明的,顯然是在借酒裝瘋,不住的道:“跟我回家!你都是我的人了,見我沒錢還想再賣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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