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唐時錦過來時,炎柏葳已經走了。
唐時錦提了一個食盒過來,笑道:“你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帶了。”
她把食盒遞給他,然后坐下看供狀,看著看著就樂了,一邊笑一邊道:“不錯不錯,靈兒來。”
戚曜靈過來,唐時錦道:“抄一份能用的,去叫他畫押。”
戚曜靈就過來,抄了一份兒,唐時錦把舊狀紙交給了江必安:“好生收著,這個將來說不定有用。”
江必安吃著牛肉湯包,平靜的點了點頭。
唐時錦就拿著供狀走了,順便吩咐余知非把這個也說與趙守拙知道。
事情順利的叫人感動。
唐時錦之前還想叫江必安問個證據出來釣釣魚呢,都沒用上。
其實這事兒,是經不起細查的。
畢竟李尚書都被趙守拙排擠到工部去了,哪有這么大的能量,能為這些人辦這么些事情?
只需要查查這些經手之人,就知道這些人謀到的缺是誰安排的,再順藤摸摸,自然就能摸到真瓜。
可是,唐時錦這不是與趙守拙勾結了嘛!
于是就揣著明白裝糊涂,先把這供狀交上去交了差。
這一下子,李尚書是徹底坐不住了。
他在聽說唐時錦去趙府時,就已經坐不住了,沒想到,這趙守拙還真敢!這種事情也敢往他頭上栽!他傻么跟他侄子勾結!?
如今雖然還沒來抓他,但元盛帝還會跟他客氣?
于是李尚書立刻就來見了唐時錦。
李尚書長相和氣,態度更是恭敬之極,連連表示:“王爺,聽聞有個案子涉及到了下官,下官特來自證,王爺想問什么盡管問,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唐時錦嘆道:“其實我真不愿摻和你們這些事兒,這關我什么事啊?我管了一點好處也沒有,我又不是靠拉幫結派當上官兒的。”
李尚書訕訕陪笑。
其實她說的沒錯,她確實不用拉幫結派,但是他也不敢說,那你倒是別接管總緝事廠啊!這不是你自找的么!
只能無比知趣的道:“是下官的不是,給王爺添麻煩了。”
唐時錦老實不客氣的嗯了一聲,一邊又道:“你是為了趙中成的案子來的吧?”
李尚書道:“是。”
“這案子,你不用放在心上,”唐時錦很直接道:“不管是趙大人,還是李大人你,趙中成手上都沒有證據,總不能靠嘴皮子一張就定罪,可是拔出蘿卜帶起泥……你需要操心的,是別的事情。”
李尚書眼睫一跳:“不知是什么事情?還請王爺明示。”
唐時錦沉吟不答。
李尚書站起來恭謹的施禮:“求王爺給下官指條明路,下官一輩子記著王爺的大恩。”
她仍是猶豫,李尚書更是連連拱手:“下官為官十余年,自認恪盡職守,只求王爺拉下官一把……王爺乃星宿下界,與人為善,怎忍下官糊涂受過啊……那趙守拙如此囂張,縱女傷人,王爺又何苦受他轄制……”
唐時錦終于長嘆了一聲,緩緩的吐出兩個字:“浙州。”
李尚書的臉色猛的一變。
他撩袍施了大禮:“多謝王爺,下官一定記著王爺的情份。下官先告退了。”
唐時錦緩緩的道:“別見血,不要牽連無辜的人。”
李尚書又愣了愣,這才道:“是。”
他拱著手往后退,一直到了門前,才轉身快步走了。
他一走,唐時錦就收了那個懶散的表情,微微沉吟。
她理智上認可有的事情需要有所犧牲,但是情感上不能接受。
就好像當初弄去色.誘莊芝蘭的那小倌兒,被孔玉臨殺了,她一直叫人給點著長明燈,但就算點了,她心里也仍舊不舒服。
不過她明著說了,李尚書應該沒膽子明知故犯的。
她提到浙州,是為什么呢?
這其實是長目飛耳樓的消息。
李尚書曾在浙州當過刺史,就是如今沈刺史坐的這個位置。
在他任上,出了一樁事兒。
一戶姓劉的富商,家中三代單傳,就一個兒子,結果得了急病死了,在七七的時候,出了一樁奇事。
就在離他們不遠的一戶人家,兒子斷了氣又醒了,但醒了之后就說,“我不是你家的人,我是錢塘鹿尾巷的劉子成。”然后就百病皆消,出門就要回家,就鬧騰了起來。
然后這個人回到劉家,問什么都知道,一些私密的事情也都知道,一些小動作也都一樣,字跡文風也全都一樣,甚至那個沒滿兩歲的兒子見了他,居然叫爹爹要抱抱。
據說三歲以下的嬰兒,本來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于是幾日之后,劉家人終于確信兒子是借尸還魂了,喜出望外,還跟那家人成了親戚。
當時吳不爭查到這事兒的時候,唐時錦是真的無語。
她就想知道,后世蒲松齡開茶館兒的時候,是不是曾有江南人拿這個故事換了茶。
哪怕她自己也算是啥啥,但她反正是不信借尸還魂的。
估計這人跟那人的媳婦兒認識,所以才知道這么多事,所以兒子才會認識他,這么一來他家財有了媳婦有了兒子也有了,沒準兒還是親的,這騙子發達了好么!
但總之,當時這件事情傳的沸沸揚揚。
是怎么跟李尚書扯上關系的呢?
這個假劉子成考科舉的時候,院試中得了案首,宴席上應對得宜,文才又好,被李尚書看上了,想招他當女婿。
但一打聽,就知道了這些事情。
他對這借尸還魂,半信不信的,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但又覺得此人心思機敏,文才也好,將來必有建樹,所以把他收成了弟子。
李尚書當刺史這三年,師徒來往密切,劉家十分豪富,迎來送往沒少幫他出銀子出東西,甚至連萬壽節的壽禮,也接連兩年是他幫忙置辦。
但元盛帝治下,貪腐成風,這一到節慶,各級官員搶著往宮里送禮,可是沒有門路,根本到不了元盛帝眼前。
然后就出了事兒。
一個內府衙門的官員,生了怪病,整個人就跟發了瘋一樣大叫大嚷……事后有人透了信兒給李尚書,說是他的壽禮有人動了手腳,里頭放了藥粉,能至人躁狂。
因為偷拿壽禮也是大罪,所以最終才沒暴出來。
李尚書一聽就嚇壞了。
他送的主禮是一個九轉壽桃,是玉雕的,每一面都能轉,轉過來都是吉祥景兒,這是劉子成幫忙置辦的。
在這東西上動手腳,不是說沒機會,是為什么要給他的禮動手腳?查出來他死,那人也吃不了兜著走!
李尚書越想越不對,就悄悄叫人去查這個假劉子成,結果一查之下不得了,這位居然是韃靼的探子。
如今天下,西.藏一片早歸我朝,稱之為朵甘,目前由皇叔靖王爺鎮守。而北方的韃靼國,雖然也早早稱臣納貢,可其實,一直也沒斷了種種挑釁,咋說呢,國際形勢緊張。
所以韃靼之事,格外敏感。
更何況李尚書這個,不光是收了韃靼探子當徒弟,還用了韃靼的禮進貢!
這可是壽禮!要是沒被內府衙門截下來呢?那不就到了皇上手里?
兩家密切來往了兩年,誰能證明他沒參與?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李尚書嚇的魂飛魄散,于是找了個機會,做出了一個意外,假劉子成夫妻都死了。
這事兒已經十來年了,李尚書都快忘了,乍然被唐時錦提起,嚇的手腳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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