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不屑的撇了下嘴角:“不過是想攀附,還裝甚么正義……”
旁邊幾人,都是與他想法相似的,紛紛附和,結果這些人一出來,就見幾個穿著黑色緝事衛服制的人,攔在了元閬仙幾人面前,說了幾句話,元閬仙就跟著他們上了馬車。
這是總緝事廠終于出手抓人了吧!
陳生忍不住道:“大快人心!這等人面獸心之人,就該早些繩之以法!”
湯蓮生回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這姓陳的,與元閬仙真沒什么深仇大恨,說白了也不過是一點嫉妒……好像把狀元拉下來,他就能上去一樣。
但湯蓮生也沒多說,就直接上了馬車。
而這會兒,唐時錦正坐在監舍之中,看著手里的一堆狀紙。
告狀那兩人的口供,與他們從青州帶回來的一大摞供狀、人證物證等等,一一對應,事情就很明白了。
元閬仙出身貧寒。
他四歲時上了私塾,屬于十分拔尖兒的孩子。
但是兩年之后,他的父親意外摔下山崖死了。
鄉下人供一個讀書人不容易,家里這一輩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男丁,所以家里就不想讓他念書了。
元母怎能甘心,就背著家里人去找了族長,但族長雖然覺得這孩子有出息,也只能調解,結果反倒激怒了他的祖父,非把她母親給休了。
然后元閬仙在家里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一個六歲的孩子在兩個嬸子手里,好幾回險些沒了命。
元母狠了狠心,找了一個謝姓富商,當了人家沒名沒份的外室,唯一的條件就是,把元閬仙接過來。
那富商也不在乎多養一張嘴,就真把人給接了過來,他有錢有勢,元家也搶不過他們,再說也未必真想搶。
于是元閬仙,就在這種環境下念書。
但后來這個富商家中,接連出事,家業漸漸的敗落了,元母也失了寵,富商早就不來了,好在元母一直繡花賣錢,仍舊供著元閬仙念書。
誰也沒想到,元閬仙這么會念書,第一次科舉便中了,然后就一路考中了秀才。
直到考中還鄉,富商才發現,原來這位人人稱羨的少年秀才,居然是他外室的兒子。
富商家中勢敗,而元閬仙雖只是個秀才,卻年少,前途無量,就輪到富商巴結他了。
于是這謝姓富商,立刻強行把元母接了回去,然后又要把元閬仙收為義子,記入族譜,元閬仙不肯,請了縣太爺幫忙說合,才叫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然后元閬仙繼續科舉,又一舉考中了舉人。
這一下子成了官身,真正的少年英杰,富商夫婦便動了歪念頭,想讓嫡女嫁給他。
元閬仙心有青云志,再說對這家人向來沒什么好感,當然不可能答應。
于是富商家里就下藥勾.引種種手段齊上,卻被早已經察覺到的元閬仙一次次逃了過去,后來索性不過去了。
眼見他要進京,再也抓不住,富商索性直接抓了她母親,藏了起來,威脅他,元閬仙無奈之下,只能答應。
于是富商家中飛快的辦了喜事。
本來說好成親之后,就讓他見母親的,富商卻一直推三阻四。
元閬仙心中生疑,于是求了縣令,抓來一審,才知道,原來他母親早在剛被抓來時,因為不肯給他寫信,就被他們用刑虐死了,這些日子,他們都是在騙他。
元閬仙憤怒之下,以無故殺妻報官,將富商送入了大牢。
之后的事情,就簡單了,他前途無量,縣令知府自然樂得給他一個人情,包括富商族人,自然也會順便踩一腳。
富商家中本就敗落,哪里還抗的住這樣的風波,富商判了秋后問斬,家里也都散了,但不管是欺騙還是被迫,元閬仙與那謝氏的婚書是真的,名義上兩人就是夫妻,所以那家也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就纏了上來。
元閬仙已經被人帶到,一見江必安和唐時錦都在,急上前施禮。
唐時錦張嘴就問他:“你堂堂一個狀元,不知律法??”
陳生被噎了下:“那你說是為何?”
“王爺說疑罪從無!他還沒有被總緝事廠判定有罪,那他就是無辜的!是我著相了!”劉生飛奔著去追他們了。
元閬仙充耳不聞,站了半晌,等人稀了些才往外走,卻聽身后有人叫他:“閬仙!”
元閬仙頓了一頓,就見湯蓮生快步過來,笑道:“怎不等我一起?”
湯蓮生因為他四哥生孩子,不要臉的告了兩日假,今兒才剛來,元閬仙猶豫一下,還是低聲道:“不知案子如何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出來,旁邊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兒。
有個姓陳的,當場化身理中客:“想必是想招攬他吧,一個狀元公,比起一對可憐的母女,份量自然是……”
有個姓劉的,立時便冷笑了聲:“哦?什么狀元公能及的上桃六郎?慶王爺家里現擺著桃六郎,還需要招攬狀元?”
而且,他沒想到,那些人到現在還不肯放過他。
來告狀的人,還真是他名義上的母親,身邊的女子,也確實是他名義上的妻子,她們變成現在這樣,也確實是他出的手。
這筆爛帳,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誰是誰非。
湯蓮生道:“我回去再給你問問。誒,你吃不吃紅雞蛋?”
元閬仙苦笑道:“不吃。”
誰說讀書人就不八卦?
讀書人真要八卦起來,才真的是字字如刀。
他其實很想跟著唐時錦,他生平最羨慕的,就是許天祿,明明做生意,卻還有官身。
但是科舉,是亡母的夙愿,所以他仍舊走了這條路,他做到了,還得了狀元公,可是她卻再也看不到了。
他看了一眼漏刻,站起身出門,大家都繞開了他,有人低聲道:“……若問心無愧,怎么會是這樣子?”
“知人知面不知心……”
“憑他的才華相貌,多高的枝兒攀不到,糟糠之妻棄了也不奇怪。”
所以,他們來告狀,他提心吊膽了數日,一直到平南侯府站出來,又一直到了今日。
似乎是就這么結束了,不了了之了,他松了口氣之余,又有些……悵然若失,總覺得,那個站在石獅子頭上,蟒袍玉帶的神仙,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翰林院中,元閬仙無聲的整理著桌上的紙張。
自從那天之后,哪怕平南侯府已經做出了解釋,大家仍舊是有意無意的把他孤立起來了。
他也不十分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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